等到房的门彻底关闭,刘长河的目光这才转移到案上的这堆东西上。
沉默良久,他伸手揭开压在上头的两本,拿起赵永新的招供逐字逐句仔细看了起来。
招供有三页之多,密密麻麻写满了赵永新的犯罪史。
犯罪时间、犯罪地点、作案动机、以及最终结果,全写的一清二楚,甚至连涉事的人员名单都写的明明白白,右下角还有疑似赵永新本人的指印。
刘长河知道赵永新不是什么好人,从刚上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赵永新这人表面对他这个顶头上司毕恭毕敬,然而每当自己想要行使作为兰州太守的权利,查阅历年来兰州城的税务情况、案件记录等诸多资料时,总会受到多方阻挠。
后来根据自己人的多方探查才知道,这兰州城里的大小官员有一大半都进了赵永新的阵营,对他唯命是从。
他这个太守初来乍到,本就没什么根基,这下更是直接被架空了。
刘长河并没有选择跟赵永新直接对上,以目前的情况看,他要是选择正面杠的话,无疑是以卵击石,吃亏的只会是他。
所以他选择蛰伏,在明面上当一个耳聋眼瞎的太守,在暗地里派心腹搜集赵永新的犯罪证据。
等到手里的证据足够充分,便直接给赵永新致命一击,将他彻底打垮,夺回兰州城的管理权。
赵永新如今势力大了,做事也不像从前一样,处处小心谨慎,但那份警惕心还是在的,能假他人之手的事情,绝对不会亲自动手。
这就给了刘长河可乘之机,因为随着赵永新的势力扩大,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也越来越多,总会有那么几个露出马脚,被他抓住把柄的。
但就他目前收集到的证据,并不能对赵永新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故而他没有选择轻举妄动。
可是谁能告诉他现在这是什么情况?究竟是哪位高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么多证据送到他的案上,连一句交代都没有,也不怕出现什么意外。
是的,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上面写的东西是真的。
因为他搜集的证据里面也出现了同样的事件,并且比他了解的更加详细。
刘长河看完招供的内容,又粗略的翻了翻几本账册,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朝廷的税收自开国以来就没变过,一直是良田收三成税,荒地三年免税。
然而在赵永新这里变成了良田收四成税,荒地免税一年,多出来的税收全进了他赵永新的腰包。
非但如此,兰州收上来的税粮和税银,还要被赵永新扣下三分之一,连同假账一起送往京城。
以至于兰州城由一个中等州城下滑至中下等,按照他这个搞法,兰州过不了几年要降级为下等州城。
或许这也是赵永新的目的所在,兰州城越落魄,京城的达官显贵就越看不上这块地界,不会安排自己人来这里镀金,自然也就发现不了这里的猫腻,他就能安安稳稳的窝在兰州城当土皇帝。
刘长河越想越气,右手紧握成拳,一拳砸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如此欺上瞒下,他怎么敢?
这种丝毫不管老百姓死活,只知道自己享乐的人居然当了这么多年的父母官,是何其的讽刺啊?
好不容易压着怒火翻到最后一本的时候,刘长河看见了林初一放在上面的一张精致的卡片。
卡片只有巴掌大,上面画着一座九层高楼,画技出神入化,仿佛真的有一座高楼矗立其中,这让刘长河十分新奇。
刘长河拿起卡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将卡片翻页,就看到上头写了一段话。
“招供的内容是赵永新本人亲口所述,其他证据是在赵永新家里房的地下密室里找到的,里面还有大量的金银财宝,不确定赵永新几时会去地下密室查看,刘大人若是想制裁赵永新,记得抓紧时间哦。———百晓阁·正义路人”
刘长河看到这里,心里猛的一沉,握着卡片的手也是一紧。
他不知道百晓阁是什么,对方说自己是正义路人,显然是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但这些都不是他目前应该关注的重点。
若这上面说的是真的,那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越是耽搁越有被发现的可能。
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慢慢求证了,他有预感,这是他扳倒赵永新最佳的机会,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
为官多年,他的预感从来没有出错过,而这次刘长河同样选择相信他的预感。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为了夺回兰州的治理权,他要赌一把。
刘长河做好决定,将桌案上的东西都整理好,分成两部分,将一部分藏好,另一部分揣进怀中,吩咐小厮去准备马车和糕点,他要出城游玩放松放松。
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褪下官服,换上一身常服,将官服用包袱包好,里面还放置了自己的官印和私章,再将证据贴身放置好。
出了府衙,小厮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刘长河将包裹递给小厮,径自上了马车,小厮紧随其后,坐上马车后,车夫扬鞭,马匹缓缓驶离府衙,朝着东城门驶去。
府衙门口的守卫虽然不解,这大热天的太守出城去干什么,但他们并没有多想。
新太守自上任以来,三不五时就要出门闲逛,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城门一里地之后,刘长河掀开车帘拿走小厮手上的包裹,吩咐车夫拐道去二十里外的驻军营地。
车夫得令,控制马匹转向后开始加速行驶。刘长河则在车里重新换上官服,坐在靠垫上闭目养神,在心里预演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他在兰州城里的亲信不多,加上他自己也只有十几号人,要是贸贸然上门,不但制服不了赵永新,没准儿还会被反将一军,所以他的当务之急是去二十里外的军营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