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顿等候了大概四十分钟, 具体感受是他裤脚处的水渍干了,玛丽·艾塔才从俱乐部里面出来。 她昂首挺胸,在小巷中阔步而行。 在克雷顿阻止她继续前进前,她又一次把脏水踢到了他的裤子上。 “你应该止步了,小姐。” 这一次,克雷顿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真实的敌意。 玛丽停下脚步,凌然不惧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半尺,肩宽则有自己两倍的家伙。 “你需要什么帮助吗,先生?” 克雷顿指着下面沉声道:“你把我裤子弄脏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现在说的话真的很像那些游手好闲的流氓。 当他后悔这段发言的时候,玛丽艾塔用了独特的话术及时地让他摆脱了这份苦恼。 “站在这种地方,裤子早晚要脏的。” “但是在你来之前,我的裤子还没脏。” “那从现在开始就学会习惯吧。”玛丽澹澹道,然后吐出了彷佛着哲学内涵的感慨。“在这里,没有人是干净的。” 她不知道克雷顿是谁,但在这片区域住的人确实没人在意卫生,所以对方无疑是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 在意卫生的人来到不在意卫生的地方,而且还带着枪,必然有不可告人的图谋。 克雷顿的脸阴沉下来,这个姑娘的嚣张程度仅次于他记忆中的翠缇丝。 不过他还是很好地遏制住了自己动手的冲动。 临时拿了一粒特效药服下,克雷顿源于狼人天性的饥饿感冷却了下来。 药丸里有鼠尾草精油和糖的成分,没有太难吃。 “你说的没错。” 克雷顿突然放松了身体,肩膀塌下来,手臂懒散地垂着,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是这样的,其实我是一名记者,最近在这里调查这片区域居民的生活和娱乐方式。不过白天这里好像没有什么人。看在这条裤子的份上,你能不能回答几个问题,就几个?” 就算已经是同事了,但他还是不愿意利用这个身份套话。 毕竟对方也是治安官体系,查一查白天在这里巡逻的人员名单,一切就都暴露了。 “是这样啊——” 玛丽恍然,挎着包靠近了一点:“如果是这样,我倒可以配合你!” 当“你”的音消失,她甩掉布包,一个箭步拉进距离,裙摆都因为迅勐的速度向后飘,污水在她脚下飞溅。 】 克雷顿下意识地后退拉开距离,但后面已经是墙,退无可退。 他看见玛丽侧身前冲,左手护在身前,右手则隐藏在身后。 这是握持利器的一种攻击方式。 将手藏在后面可以隐瞒自己的攻击意图。 不过玛丽的这个箭步太急,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激进,克雷顿猜出她要用攻击速度更快的直刺。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中尉丢下枪,手撑住墙一个转身,让开这一下刺击。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个沉闷的穿刺声。 玛丽将攒成拳的右手收回,克雷顿看到她夹在指缝间的钢笔,还有土墙上留下的圆形凹坑。 如果他没闪开的话,刚才可能会失去自己的肝脏。 “漂亮的一击!” 作为女性能将战斗水平磨练成这种程度,克雷顿不吝赞美。 他其实不习惯和人这样贴身作战,尤其是和比他矮的人,这类人可以轻松地压低身位,遮住自己的眼睛和脚的运动,将自己的攻击架势细节隐藏起来。 现在虽然还是不习惯,但变成狼人后,他的反应速度和身体素质都比以前强了不少。 就算没有掌握任何技巧,他现在也能和一流的拳击手同台竞技而不落下风。 这种身体素质上的碾压很容易给人带来自信,他甚至愿意放对方再进攻几轮。 “果然”玛丽皱了皱眉头,褐色的眉毛快连成一条。 刚才那是她偷袭之下的全力一击,速度也是最快。 连这一招都能反应过来,她不觉得正常战斗自己会有胜算。 克雷顿无论对方选择如何解决都可以奉陪,但他还是希望不要再打下去。 玛丽·艾塔好像是盖利德的搭档,要是只是误会,因此得罪盖利德是完全不必要的事。 “不过只是几个问题而已,回答完你就可以走了,我想不必如此大动肝火吧?还是说你在隐瞒什么?” “我
?隐瞒吗?” 玛丽·艾塔咀嚼着这个词,战意又昂扬了起来。 “或许是吧。当总比满口谎言还带着猎枪的人要好。” 她突然一个高抬腿撑在墙上,然后从大腿上的绑带处又解下一把匕首握在左手,和右手的钢笔形成对照。 然后她脚步一动,握着两件利器冲向克雷顿。 她拧动腰部,手臂像柔软的柳树枝一样抽过来,攻击动作充满韧性的美感。 利刃割开空气,攻势连绵不绝。 既是进攻,也是防卫。 克雷顿一步步后退躲避刀刃,他作为被攻击者,将这种正面战法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利用割、刺等武器的专门用法,玛丽还熟练运用拳面和肘部的进攻。 这是被录入步兵操典中的一种格斗术,名为“美尼亚护身术”,是多恩王国从某个热衷于冷兵器决斗的殖民地那里搞来的格斗技术,包括一整套独特步伐和运使短刀的技巧。 美尼亚护身术的优势是进攻速度非常快,令人眼花缭乱,配合匕首这样的短兵可以一下制敌。 但它的缺陷也很明显——它没有踢技,下方身位几乎是不设防的。 克雷顿深知这一缺陷,但却无法针对性的用踢技去反制。 因为他的踢技水平不够,至少对玛丽·艾塔这样水准的战士是这样, 骑兵的一般攻击方式是骑在马上的,根本不用练踢技。 不过这不代表他拿玛丽·艾塔毫无办法。 克雷顿一边轻巧地后撤,一边一手解下大衣。 “小姑娘,你知道决斗披风怎么用吗?” “哈?” 玛丽·艾塔当然知道了,她的动作都因此有了一定迟疑。 克雷顿扯下自己的厚实毛呢大衣勐地甩在她身上,对于她的体型而言,那攻击范围真的太大了。 玛丽·艾塔只看到一大片黑色掠过,那件大衣便把她手里的武器都打飞出去。 那力道就像被人抽了一鞭子。 然后是第二下,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克雷顿用自己的大衣把她整个上半身都包了起来,她连手都伸不出来。 在少年时,他常和牛羊为伍,因此对鞭子和套索的使用相当熟悉。 决斗披风是一种用于战斗的装束,后来单独成了骑兵的仪仗装备,其使用方式和鞭子、套索,或者斗牛士手里的布有异曲同工之妙。 隐藏自己的武器位置,吸引对手注意力,拨开对手的武器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蒙住敌人的头脸然后一顿痛打! 克雷顿也是看玛丽第一次出场穿着骑兵装束才问的这个问题,抛开说话方式,他还挺欣赏这个姑娘的,毕竟肯干治安官且有资格的男人都不多。 而且他也是一个绅士,不会随便打女人。 所以他只是简单地把玛丽横着夹在腋下,然后弯腰捡起布包、匕首和枪,轻松地带着一百多磅的重量消失在小巷里。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时间不到两分钟。 他们的交谈声和战斗的声音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当玛丽·艾塔头上的大衣被拿开,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角落去呕吐。 克雷顿的手臂一直勒住她的腹部,这不是一个令人舒服的姿势。 吐完以后,她才注意到脚下还有一些铁零件,还有掺了蓝色荧光剂的精炼鲸油从她手掌撑着的墙壁上流下,源头是高处发电系统的供能池装置。 周围是蒙灰的工业机械,充满力量的铁臂已然生锈。 头顶是高大的尖顶结构,屋顶离地面有二十几米高,只有一个天窗在向内射光。 这里是一处废弃仓。 圣阿尔教区的火车站沿轨道前进,路上两侧有不少这样的仓。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玛丽转头看去,那个高大的男人正背着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