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的事一出,太太就病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天病恹恹的。喝了几副汤药,身子没见轻生,胃口更差了。
翠儿急得不行,温言劝着。
“太太,您多少用点,这样下去,身子骨哪能受得了?别人咱管不着,可二小姐等着您给操心呢。”
“翠儿,我这心里憋屈的很,你说,这都什么事?我好好的儿子,咋就摊上这事了?门都没进,就成了我儿的妻,这叫寒儿以后咋办?”
“太太,大少爷重情重义,这事办的,北京城里谁不挑大拇哥?太太您就放心吧,大少爷以后保准娶回来一个好的,让您怎么看怎么好。”
“那倒是,我的儿还用说。唉,翠儿,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当初就不该听老爷的,韩家那就是不详啊。这回倒好,凭白让我儿惹了一身腥气。”
“太太,这事不也让全北京城的人看看,耿府的大少爷那就真正的爷们?任他谁也不能说大少爷半个不字。”
不管翠儿如何劝,太太的心情依旧差。想到不散成亲的日子眼看着到了,太太心里烦,身子骨也不好。索性叫了柳姨娘来,嘱咐柳姨娘和管家打点。柳姨娘依旧那副木讷的样子,站在榻前,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倒是痛快的答应了,恭敬的谢过太太,依旧微微低着头告退了。太太示意翠儿去送送。
翠儿替柳姨娘打起帘子,笑着说:“姨娘慢走。”
出得门来,翠儿低声说:“柳姨娘也算熬出头了,以后有了媳妇跟前伺候着,有个说话的人,也不寂寞了。这回可要仔细着办,这还是咱耿府的第一场喜事呢,太太可是吩咐了,东西都捡好的使,可不能让新媳妇挑理。”
柳姨娘抬眼看看翠儿,挪开目光淡淡的说:“什么好不好的,都是人家不要的,我们娘俩也只配用这些了。”
翠儿一噎,顿了一下,叹口气还是张口说:“姨娘,那乔家的闺女可是老爷千挑万选的,是个好的,配不散也算是不差。”
“她就是一朵花,也是别人不要的。”
“姨娘……”
柳姨娘眼圈红了,看着翠儿说:“我也想如你一般,嫁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只要他知冷知热就行。我没那个命,没你命好,说什么长得好水灵,说白了就是做奴才的命。做奴才都不让人好好的,我这辈子算是完了,可我的乾儿,他有什么错?都怪我这做娘的,我就不应该生下他,到这世上来有什么好?主不主仆不仆的?就是个笑话。”
“姨娘,你别这么想……”
“我该如何想?”
柳姨娘快步走了,不甘的背影仓促而凄凉。翠儿站在原地,不由得眼圈也红了。
嘴里喏喏的低语:“这都是命。”
翠儿回到屋里,太太靠在榻上淡淡的说:“怎么这么久?”
“跟姨娘说了两句话。”
“柳儿不高兴?”
“没,要娶儿媳妇了,怎么能不高兴?”
太太叹口气。
“你不用瞒着我,她不高兴也正常。她怨不着我,那是老爷定下的。要怪就怪那边的,原本就不是给乾儿定的,她有气对那边发去,我心里还不痛快呢。”
“太太,姨娘怎么敢怨您。她心里也清楚,这都是没办法的事,都是命。”
“是啊,都是命。”
太太闭上眼睛。
不散的婚礼如期举行,办的热闹气派,太太硬撑到大礼结束,就回了院子。太太直接躺下了,翠儿拉上帐子的时候看到太太满脸泪痕。
这一年,耿府办了三场喜事,接连的喜事冲淡了耿府的阴霾。木兰的出嫁也让病了许久的太太精神了许多,只是一想起儿子太太心里就一阵子的堵。
民国十三年就在太太纠结堵心的日子里来了。偌大的耿府如今也算是热闹了许多,主子不多,下人多。管家福伯每天笑呵呵的忙碌着,再多的下人也闲不下来。耿府不用闲人,耿家府大院子深,要干的活儿多,主子们都是好说话的,别想着主子好说话就偷奸耍滑,不想挣钱的就赶紧走人,想来耿府做事的从宫门口排到菜市口,手底下都麻利点,脚底下都轻着点。福伯心情好,唯一的女儿玉兰如今身子大好,死过一次后大彻大悟,说什么都不嫁人。跪在太太面前发誓,一辈子伺候太太。太太跟前有翠儿,用惯了,谁也离不开谁。索性就让玉兰跟着福嬷嬷打理内院,大小事务倒也是顺顺当当。槐花现如今在厨房里,整日里跟着吴大厨,手艺是突飞猛进。吴大厨把槐花当闺女看待,拿手的本事倒是便宜了槐花。槐花如今出落成大姑娘了,高挑的个子,肤白貌美,性子又讨喜。耿二和翠儿已经在给槐花相看人家了,太太瞧不上府里的人,觉得都是些没出息的。翠儿跟了自己一辈子,以前那是奴才,后来就是情分了。翠儿相看的人家说给太太听,太太都不满意。太太说:“这丫头跟我自己的闺女一样,是个好的,要我看,高门大户也嫁的,现如今那些个人家,要规矩没规矩,要家世没家世,木兰不听话,槐花怎么着也得给相看个好人家。我们耿府的姑娘那都是抢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