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乐观,整天打来打去,政府乱混混的,官员们都忙着争权夺利,北京城就没消停过。”
“儿子记得走的那年,洪宪帝打算登基,后来听说还没登基就打了起来?”
“那就是个笑话,压根就没来得及行登基大典,就被革命党给打趴下了,如今洪宪帝的坟头怕是草都长成树喽。民国六年,倒是有一支辫子军,想拥立宣统帝,倒也算是正宗,也得民心。宣统帝怎么说也是大清国正统的皇帝,那些个遗老遗少倒也忙前忙后,可是仅凭一支辫子军就想成事,那就是以卵击石。结果是还不如洪宪帝,连百天都没撑住,倒是苦了宣统帝,龙椅还没坐热,就被赶出了皇城。这些年来,那些个手里有枪的队伍。今天你来,明天我来,今儿你占了北京城,明儿我占了东三省,打来打去,苦了老百姓,整日里提心吊胆的。那些个大军阀也没个好的,背后都有洋人,只要靠上洋人,就没个好。这是咱自个儿的国家,指望着洋人能让她好?我不信,洋人要真想让大清国好,那会儿就不会打到北京城,烧杀抢劫,毁了皇城,杀了百姓,辱了妇女。都是强盗啊!他们实打实的是觊觎我天朝大国地大物博啊。我一介草民尚能看清楚的事,那些个手里有枪的军阀看不明白?我不信!都是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主啊,没一个真心想大清国好的主,都是为了一己之私,是个主就想坐上那龙椅,黄袍加身。这不,谁都没成事,老祖宗不答应啊。就现在,北京城也不消停,遗老遗少是一派,军阀是一派,革命党是一派,不是君主立宪制就是临时约法,就一个字,乱。”
轻寒慢慢消化着父亲的话,点点头说:“我在日本也听了不少,但具体情况却是不知,国内形式现如今如此糟糕?”
“简直是惨不忍睹,洪宪帝役了之后,那些手里有枪的军阀多如牛毛,势力大的我就知道三个派系,皖系的如今当着北京城的家,背后是日本人。还有以英、美洋人为靠山的直系,东三省里有奉系的东北虎,那也是日本人支持的。”
“看来日本人在中国手伸的越来越长了。”
“不仅日本人,就是那些洋人也一样,云、贵、川、湘一带是桂系,那是英国人和美国人支持的。”
“国家四分五裂,当局不想办法收复国土,制定强国富民的政策,反而忙着争权夺利,国之灾难,民之灾难。我在那边只了解一些皮毛,原本是不太相信的,现在看来比传闻更加严重。自己人都指望不上,指望洋人能够帮着国家强盛,真是匪夷所思。父亲看的透彻,看的明白,儿子在那边却没有这样的想法,看来儿子的目光依然短浅啊。”
“你人在人家那里,当然听到的只是他们自个儿说的,可劲捡好的说,日本人也不傻。”
“我在那边就听说现如今北京城是段总理当权,是这样吗?”
“没错,倒是有一个担着名的大总统,不过实权却在段总理手里。人家靠着日本人,当北京城是自己家呢。”
轻寒没有接话,低头思索。
“你在那边都学了些什么?”
“很杂,什么都学了些,但都不细。”
老爷抬抬眉头,淡淡的说:“哦,明白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在日本倒也交了几个朋友,其中有一个家里是武将世家,我们处的不错。我回来的时候,他倒是给了我一封信,说是家里有一个亲戚就在北京城,听说是在政府里,有话语权,希望能帮到我。原本我想着回来去找一下,也许能谋一份不错的差事,慢慢图之,也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刚儿听了父亲的一席话,心里不甚欢喜。父亲看的透彻,日本人根本没有他们嘴上说的那么好。我怕弄不好就是引狼入室,为他人做衣裳。”
“现如今的北京城,日本人多着呢,政府里有日本顾问,军队里有日本军官,商行里有日本商人。许多重要的部门虽然是咱自己的人,也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我倒认为,不一定跟日本人一起工作,就是崇洋媚外,就是引狼入室。谁不吃饭?谁不穿衣?差事是差事,不要想太多。不散现在就在日本人的商行里做事,报酬不低。不散说商行的老板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我看着也不错。”
“哦,不散在日本人的商行里做事?具体做什么啊?”
“做翻译啊。”
“不散做翻译?”
“是,你走了不久不散就去了日本人办的学校读,他自个儿乐意的。不散是个聪明的,学什么都快,在学校里很得老师的喜欢。这差事也是老师给推荐的,不散做的挺好。”
“不散长大了,真没想到。”
轻寒轻轻笑了一下,抬头看一眼父亲。
“父亲,这些年辛苦了。”
父亲叹口气低声说:“以前你祖父在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操心,还惹祸添乱,纨绔不羁,心里从来没有怕过,因为我知道既是天塌了也有你祖父顶着呢。轮到我自己当家做主时,才知道你祖父当初有多辛苦,心里有多失望。我,终究对不起你祖父啊。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那样,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祖父。你们三兄弟都比我强,不像我当年那样不懂事,不着调,既是如此,这些年我依然觉得身心疲惫,由此及彼,我都不敢想,当年你祖父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