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赶紧向二人腰间扫去,果然又看到了孟得鹿的玉佩和徐喻的绣囊,那物件上的一对鲤鱼也像得了生命,在空中追尾嬉戏,好不欢愉……
宛如长身玉立的他和丽质天生的她,一对璧人,郎才女貌。
“原来,他们真的早就相识,而且……还是一对!”
在县廨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蒋沉心底反而有一种莫名的解脱与轻松,黯然转身离去……
带着徐喻进了店,孟得鹿命小瞳端了几样清淡可口的瓜果小菜,又烹了鸠坑茶,一切都是按照扬州人的口味布排的。
徐喻呷了口茶,又摸了摸腰间的鱼图绣囊,才意味悠长地感叹,“娘子,当年你我二人成亲时我送你的东西,还你留着呢……”
一只绣囊,将时光又拉回到了七年前的渡口……
小徐喻和彼时还叫钟望鱼的孟得鹿身穿婚服,正被大人们摆布着行夫妻大礼,那时徐喻才十一岁,并不清楚“卖婚”的意义,更不知道何为“风尘”“贱籍”,但当孟庆雪气势汹汹地赶到时,他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再也见不到身边这位粉妆玉砌般的小姑娘了,他心中泛上一丝不舍,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问,“你喜欢读吗?”
孟得鹿对身边这位朗目疏眉的小郎君也不反感,便点了点头。
在被嫡母困在后院的日子里,和舞是她生活中仅存的两样慰藉,让她见识到了后院以外的天地,舞让她有了可以冲破后院投身天地的勇气。
徐喻的小手从长长的衣袖中使劲地钻出来,翻开自己的袍襟,从腰间扯下一只鱼形绣囊,又从中取出一块同样的鱼形玉佩塞给了孟得鹿。
“这是我过生辰时阿爷送给我的,也是我最宝贝的东西,阿爷说拿这块玉佩作为凭证,可以在全大唐所有的肆借,我把它送给你,以后你想看的时候便……便用它吧。”
其实徐喻真正想说的是“以后你想看的时候便会想起我”,但这样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足以让他羞红了脸,他只好临时话锋一转,只把装玉佩的绣囊紧紧握在手中。
他知道,以后再看到这只绣囊时,自己一定会想起她的。
孟得鹿感慨地将腰间那枚玉鱼佩托在掌心盘磨,经过多年摩挲,它已经越发晶莹明洁,温润含光。
“我流落江湖多年,幸好有为伴,才略通了点人情世故,少走了不少弯路,由此想来,倒是应该感谢徐郎君才是。当年我以为你我今生只有一面之缘,想不到如今意外重逢,却又物是人非,真是天意弄人啊……”
徐喻也从记忆中收回神思,拎起袍襟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浮尘,斯地跷起二郎腿,露出几分自信的笑意。
“家父当年身为南方小吏,想和钟家‘买婚’结亲,的确有攀龙附凤之心,在下也是在成年之后才听说你为了拒绝嫁入我徐家,竟然自愿落入风尘,在下深感震撼,甚至陷入过深深的自我怀疑,在下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多么不堪,才能让娘子宁可落入贱籍也不愿嫁给我为妻?”
孟得鹿细语安慰,“郎君不必挂心,我当年离家出走并不是因为厌弃郎君,只是不想让他人左右人生,想把命运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中罢了。”
徐喻似乎并未得到多少安慰,摇了摇头。
“后来家父仕途顺遂,一路高升,如今在下也取得功名,又与娘子意外重逢,这一切也许都是上天最有意的安排……所以,在下想问娘子一个多年来一直压在心头的问题,还望娘子坦诚回答。”
“郎君有话尽管直言……”
“娘子看到如今的在下,是否后悔了当初的决定?”
孟得鹿嫣然一笑,反唇相讥,“徐郎君几次三番迂回暗示,这般看来,倒像是郎君一直在后悔……”
徐喻张口结舌,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