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郑长素揉着头爬起来梳妆,刚坐到铜镜前,就被自己那俩个顶个大的核桃眼吓了一条,哀嚎一声扑到桌子上,她今天还能出去见人吗?!
郑长素的本意是今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刚了决定,她那可怜见的宝贝肚子就跟她唱起反调,叽里咕噜哀嚎个不停。
“哎……”郑长素赖在桌上好半天才把重的跟铁球似的脑袋从桌上拔起来,五官皱到一起来表达自己此刻到底是有多不情愿出去!动作慢吞吞的换上那件大红大绿艳牡丹的衣服,头发随意一挽,在铜镜上晃了一眼,还好不像女鬼,可以出门……
郑长素出了门就闷着头横冲直撞,生怕被人看见她满脸的惨样,这哭一场的后遗症实在是太……恐怖了!
唔…她记得对面有个卖糕点的铺子,离客栈非常近,心想着赶紧买完赶紧回客栈!脚下步子不由迈的有点快,脑子里却打着晃儿,就在这时,一不留神就和门口的人正正相撞,脑子还是一片浆糊的郑长素反应不及时,一下就被冲击力弹到地上,好在最后一秒及时反应过来,双手后撑卸了大部分力道坐在地上!另一边传来一声痛呼,郑长素赶紧蹦起来,也顾不得自己手臂吃痛,三步并两步赶紧把被她撞倒在地的人扶起来,忙不迭的一边道歉一边快速把人家身上的灰拍掉,完全没有注意到,被撞的人看见她忙活来忙活去,竟笑了一声。
郑长素额头上突然猛的一痛,捂着头就向后蹦了两步,愤愤然的说:“你干嘛打我!……我都道歉了!你怎跟我……小师兄?!!!!”看见面前这张熟悉的脸,郑长素激动的直接蹦了过去,不敢置信的大叫起来!!
梅岭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拍拍郑长素的头顶,对死抱着他脖子不撒手的小师妹说:“先撒手,先撒手……”眼看着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梅岭额头横下三道黑线,抬手直接对准郑长素那光洁明亮的脑门曲指弹了一下,发出呯的一声,脖子上的手立马缩了回去,果然还是这招最有效!
“痛!!小师兄你干嘛又弹我!”郑长素哀怨的看着面前这个阔别三年没见的小师兄,一见就不忘弹她脑门的恶劣男人,郑长素揉着脑门一想:“不对呀,小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啊?”
梅岭看着这个依旧粗神经没什么长进的小师妹,恐怕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他们被一群人围观着,无奈的叹了口气,梅岭一把把人扯过来边走边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咱们先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在说。”
郑长素赶紧说道:“好啊好啊!前面拐个弯就有个酒楼,他们家的菜色蛮不错的!”
“……小师妹啊!”梅岭语重心长。
“嗯嗯!”
“我从刚刚就想问你,你这大了一圈的脸和俩狒狒眼是怎么回事?”
“……”语塞中……
“……不会是哭了吧?”一语中的。
“……”心塞中……
“哦,原来是哭的呀。”意味深长。
郑长素的内心世界现在是这样的:为什么来的是小师兄为什么是小师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啊!!!
……
这要说起“九歌门”梅岭的为人,最了解其本质的非郑长素莫属,想当年她刚被送进九歌门,被大师兄叶君然领进住的地方,刚推开门,迎面就扑下来一直足足有拇指那么大个的毛腿蜘蛛,要不是大师兄及时把张牙舞爪的蜘蛛一剑斩成两半,恐怕她就要当场吓个魂飞魄散,这事之后,导致她一见到蜘蛛都心有余悸,全身发毛!这事后过了一段时间,大师兄才告诉她蜘蛛是假的,是画的布偶,来源就是她那个未见其面以领其蛛的小师兄!经这么一闹,两人此后见面本该是剑拔弩张才对,开始也的确如此,可后来也不知怎的反倒最后她们两人形影不离,一起逃课偷捉锦鲤、掏鸟蛋、被发现后一起受罚……两个人捣蛋事确是没少干!当然,在这彼此熟悉的过程中,郑长素也充分领教到了她这位小师兄的精湛画技,连她那位向来吝啬夸人的师父都赞不绝口,只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在她十一岁那年,记得那天刚下早课,位居南方的九歌门竟然罕见的飘起了白雪,她揣着长穗师姐从外面给她带的‘红豆糕’打算去致远阁找小师兄一起分享,没想到刚转过回廊,便听见一声震天的巨响,随后额角带血的小师兄就从门里走出来了,面色冷然,抿着唇神情竟然十分决绝,那天之后,她便得知小师兄离开了师门,走的时候两个人虽然连个道别都没有,但这四年间却从没间断过联系,郑长素总是时不时能从小师兄的灵鸟身上收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一次褚长穗从邙山游历回来,无意见向她提了一句:“小长素,那小子现在混得不错啊,丹青国手,千金难求呢……”丹青国手梅岭,笔下只画美人,无论活死,谁人不知那。
“发什么呆!”郑长素额头又是一痛:“师兄,你这爱弹人的毛病怎么还没改,疼死我了。”
梅岭把鱼尾夹到郑长素碗里,顺便用筷子敲了两下碗:“快吃,吃完说说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你师兄我的时间可是十分宝贵的,没闲功夫陪你瞎耗。”
“知道了,知道了。”郑长素边扒着米填肚子,边把自己这几天经历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跟梅岭娓娓道来,当然,被人扯进柜子里看活春宫的那一段明智的咽进肚子里,感觉告诉她这个千万不能说,不然……她可能会被面前这位活活骂死!
“我看你就是该的,我看你这脑子是被驴踢傻了吧!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是不是?啊?连把武器都不带就单枪匹马跑到狼窝里,哟…”梅岭狠狠剜了郑长素一眼:“不错啊,下次我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替你收尸了?”
“……”郑长素把头都快埋到碗里了,郑长素苦着一张脸举手告饶:“小师兄,我错了,你说我这刚受了刺激,你就别在骂我了好不好?你说,明明我就没杀过一个人,现在莫名其妙的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我都要难受死了。”
“活该。”梅岭又把一个鱼头丢到郑长素碗里,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在手里把玩着也不喝,单手支着下颚看着面前这个已经不在是小萝卜头的小师妹,伸出手在那颗毛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感叹:“小长素啊小长素,四年不见,个头长了不少啊”说完又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就是你这满脑子的单纯好骗什么时候才能长长。”语气颇为无奈,却难掩那浓浓的腻宠。
“你要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比九歌门,门里的师兄弟们真心待你,可在这里,你要时刻记住,这世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错好坏!就像玉水寨这件事,不管你如何疑惑不解,为枉死的性命如何不安难过,你都该知道,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无可挽回。至于人究竟是谁杀的,也毫无追究意义,你管不了别人!也绝对不能管!一旦你管了,便会将陷进一个你自己都走不出去的境地,所以小长素,既来之则安之,别再多想,好好吃饭。”
郑长素安安静静的听着小师兄说的话,总想反驳点什么,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只好继续埋头吃饭。
气氛有些压抑,郑长素猛的把碗放到桌子上,呯的一声声音不小,成功把喝茶的人的视线吸引过来,郑长素摸摸鼻子找了个话题:“小师兄,你怎么会来这儿啊?”总不会是专门来找她的吧?
“对,我就是专门来找你的!”梅岭直接肯定了郑长素所想。
“那……”
“是大师兄给我传信说你离开师门了。”
“可是……”
“你觉得,我想找你需要花多少工夫?”
“……”好吧,她没啥想问的了。
梅岭叹了口气,反问长素:“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嗯……”郑长素想了一下才说:“我想我还是回去吧,我是为了避开那老头才跑出来的,这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见什么动静,应该没什么事了……”
“怎么,这就打退堂鼓了?”
被猜透心思的郑长素唰的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我看你也没打算待在九歌门一辈子,这次也不失为一次机会,刚好趁此多历练历练,恰好我前几日接了一桩生意,还缺个会武功的来保护我的人身安全,你就跟我一道去,这请保镖的费用就省下来,师兄给咱俩买壶酒过过酒瘾。”说完,对自己这个安排颇为满意,大手一拍:“这事就这么定了,走,拾掇拾掇,咱们去金陵。”
直到坐在马车上沦为车夫,郑长素不太清醒的脑袋才总算灵醒过来,可这个时候她们已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官道上了,也由不得郑长素反悔!果然!她这小师兄的恶劣脾性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赶了有一会儿路,帘子被一把掀开,一只拿着酒壶的手在郑长素面前晃了晃说:“师兄犒劳你的。”
酒香四溢,郑长素的馋虫全被勾了出来,但却只能看看,强制把眼睛从酒壶上移开让自己目视前方:“师兄,你明知道我要赶车,还故意拿酒勾我,明知道我一喝酒就停不下来,一醉准要耍酒疯的,你还勾我!”实在是太恶劣了!!!
“哦,忘了你还会撒酒疯这茬了。”面前的胳膊立马拐了个弯,酒就顺势拐到梅岭嘴里,梅岭还故意发出各种声音,他就特喜欢看自己这个小师妹想喝又不能喝还是想喝的可怜儿样!
“……”默不作声的郑长素,突然狠狠给了马一鞭子,马立刻加快速度,如愿听到马车里发出“咚”的一声,郑长素一扫满脸抑郁,心情瞬间豁然开朗,哈哈大笑起来,这种感觉就像又回到和师兄弟们在师门里打闹的那些日子……
“死丫头,你给爷等着!”
“哈哈……才不怕你,你又不会武功。”
开怀的笑声洋溢在去往金陵的道路上,两个人的斗嘴声更是给这山间夜色平添了几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