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内,冷风直灌,云遥紧紧跟在阿西身侧。 通道曲折,尽管看不见外面,但走着走着,云遥也能感知到他们在拐来拐去,如同进入一座迷宫。 好在过道不算狭窄,两旁的石墙上也有壁灯,让她不至于喘不上气来。 前路未知,云遥心下打鼓,惴惴不安。她每每紧张之时,就克制不住要说些话来缓解。 “阿西——” 阿西转过脸,云遥一愣:“你、你——你怎么?” 接着,赫连铖也扫来一眼,云遥更傻眼了,他怎么也—— 眼前两人的长相,完全不是阿西和赫连铖。 这两人样貌都不错,赫连铖更是出挑的标致。而现在,他们都长着一张普通至极的脸,普通到丢进人堆里,不会有任何人多看一眼。 “你们是谁?” 云遥错愕,莫非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与他们走散了,然后莫名其妙跟上了陌生人? 可她一直紧跟在后,绝无可能跟丢的。 她停下脚步,阿西道:“云姑娘,我是阿西,只是暂时换张脸。” “换脸?”云遥微微好奇。 阿西道:“是南疆的幻术,云姑娘要是感兴趣,我也可以帮你换张脸。” 云遥忙摆摆手,表示不用了,问道:“为什么要换脸?” 阿西压低声音:“云姑娘或许不知,这聚宝城,大半的商铺都属明离,见过少主的不少,易容行事,更为方便。” “这个销金楼,也是你们的吗?” 阿西点头。 云遥咂舌,她是听说过赫连家很有钱,非常非常有钱,然而亲眼见到后,仍难免震惊。 怪不得,方才那些人一见到阿西的令牌后,脸色皆变了。 “那我们来销金楼做什么呢?” 难不成,寻神器的途中,还顺便视察一下自家产业? 阿西摇摇头:“我们要去的,不是销金楼,而是聚宝阁。” 两人正说着,噪杂声渐起,通道尽头大亮,稍许刺眼。待迈入那道亮光中,场景豁然开朗。 无数的狂欢、呐喊、助威声,一齐涌进耳中。 云遥揉揉眼睛,左边看一看,右边瞧一瞧,满满当当全是人。她朝前几步,向下一望,有一人一兽正在厮杀。 此处场地的布置,与莲花台几乎无异,也是以圆台为中心,周围一圈是观战席。不过这里容纳下的人更多,观战席足足有三层。 “杀!杀!杀!” “废物!都她妈是废物!!” 席上观者都伸着脖子,挥舞双臂,面色潮红,似乎陷在极大的亢奋之中。 阿西叫她:“云遥姑娘。” 云遥回神,跟上去:“这里就是聚宝阁吗?” 看着倒不像藏了什么宝贝的模样,更像一个斗兽场。 阿西点点头,道:“聚宝城就是因这聚宝阁得名。” “没想到销金楼下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阿西道:“聚宝阁聚六界之宝,也吸引六界之人。想进聚宝阁,须得先过销金楼。钱财与美色最能绊人,来此者,少不了要留下个千百两。” 云遥恍然大悟,要不说赫连氏那么有钱呢,就这头脑,有些钱合该他们赚。 “那我们来这里,也是找什么宝贝么?” 阿西想了一想,正要答,看了眼赫连铖的背影,察觉到今日自己话有些密了,担心少主会不高兴。 他犹豫着,赫连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冷哼道:“你接着说,省得她问东问西,吵得心烦。” 云遥:“” 她赶紧一摸珠子,嗯,很好,还是九个。 于是阿西便放下心,接着解释。 原来这聚宝阁每月都会设一场擂台比试,自愿报名,自愿参赛。观者可自行下注,底金一万两;胜者则能在聚宝阁的典藏宝中任选一件作为头筹奖赏。 因聚宝阁集天下至宝,没有找不到,只有想不到。故参赛者络绎不绝,观者云集。 而据传,聚宝阁近日得了两块冥界令牌。 说来也怪,也许是为了见死去的亲人最后一面,也许是想知道自己阳寿几何,又或者是想预知命运,逆天道而改命 总之,这令牌比往日那些金真金白银、奇珍异兽、上品灵器还要抢手许多。故而本月报名者,尤其之多。 “今日来,一来是查探消
息真伪,若属实,便可报名。” “二来呢?” “少主之前下过好几注,一直没顾得上看,顺道来瞧瞧。” “哦”云遥想了想,凑过去,悄声说,“你们少主关系神通,聚宝阁都能开在销金楼下了,为什么不直接向阁主要令牌呢。” 云遥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连带着阿西也用气声道:“阁主不敢给。” “啊?为什么?” “担心少主拿着胡闹,家主追究下来。” “” 赫连铖胡作非为,声名在外,好歹是一界令牌,哪敢就这样轻易给出去。 况且,聚宝阁得了令牌的消息,早已散播出去,如果就这样走后门直接内定给了他人,这聚宝阁名声还要不要了。 云遥闻言讶然,她原想以赫连铖的作风,是不会管这些的。 “所以我们少主说,不如自已赢来,谁也不敢多一句嘴。”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一间红门前,门前的守卫见到人,一拔剑:“什么人?!” 赫连铖不悦,阿西上前亮出令牌,守卫见了,客客气气放下剑,替他开门。 赫连铖一人进去了,云遥和阿西在外面等。 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两人迎上去,他微扬下巴:“走,报名。” 报名处,人山人海。 云遥目瞪口呆,尽管阿西事先提醒过,但这盛况远超她的想象。 赫连铖光是看着就紧紧皱眉,他不想挤,而阿西是一定要跟着他的,于是报名的任务便落在云遥身上。 阿西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云遥打开一看,居然是几块整整的金子,阿西道:“报名费。” 一天下来,云遥已经见识到赫连铖的财力和他所处的世界,一连震惊几回后,渐渐的也见怪不怪了。 “注意了注意了哈,要报名的来这里拿表,要报名的来这里拿表了啊。” 云遥循着吆喝声,找到领表队伍,乖乖排队。 队伍奇长,歪歪扭扭。报名的人也奇形怪状,高矮胖瘦,黑白黄绿,人怪妖兽,打扮各异,有香香的,也有臭臭的,还有酸酸的。 云遥捂着鼻子,像是进了大染缸,苦不堪言,不怪赫连铖不想进来,金枝玉叶娇生惯养的,怕是单看一眼都要抓狂。 好不容易轮到她了,云遥正要填表,忽然间,一股蛮力直接将她撞去一旁。 她之所以没被撞飞,并不是因为那人手下留了情,而是人太多了,根本撞不开。 只见一个满身横肉的壮汉,站在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云遥被撞懵了,没反应过来,只结结巴巴道:“你、你插队。” 壮汉骂骂咧咧:“识相点就赶紧滚蛋!这是男人的地方,你一个女的凑什么热闹,快滚!” 前后左右的路人都默契地挪开视线,表示事不关己;发报名表的耸耸肩,并不表态,仿佛习惯了这样的事,示意云遥重新去排。 云遥一看那队尾,比她之前排的时候更长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参不参赛的,与她是个女子又有何干? 她一咬牙,梗着脖子上前:“你就是插队了,这是我的位置,请你让开——” 哗啦啦!! 这回,她是真的被甩飞了。 一片哗然,身后的人群自行避开,她便顺着那空出来的一条路,滚到了底,撞倒了报名处的杂物架,架上的物品稀里哗啦砸了她一身。 被击中的小腹一阵绞痛,云遥狼狈地趴倒在地,缓了半天,费力撑起上半身,发丝凌乱。瞥见钱袋落在不远处,她连忙伸手去够,一双大脚走来,狠狠踩住她的手。 “啊!”云遥痛叫。 他踩着还不够,甚至碾了几脚,一鼎宽斧扛在肩上,粗声粗气道:“你再说一遍?!谁插队?!再乱说话,信不信老子剁了你的手!” 云遥疼得快晕过去了,双目含泪,却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勇气,心一横:“你就是插队!” 他破口大骂:“他妈的老子这就砍死你!看你还敢不敢乱说!!” 他高举双手,挥起宽斧,众人惊呼。 “铛——!!” 一把长刀破空斩来。 凌厉如风,竟斩断了那战斧的手柄。战斧坠下,重重砸进地里。 壮汉拎着断柄,后退两步,半天没回过神。 人群中,却是有人认出了这把刀,倒吸一口凉气:“钧天
刃?!” “钧天刃?这不是那位的吗?” “什么?那位今天也来了?!” “不会吧” 观者窃窃私语。 旋即,一道墨色身影闪至,高马尾,乌青玉,众人傻眼,这不正是赫连铖? 阿西也赶来,扶起云遥,云遥哆嗦着手,终于将钱袋捡了回来,仔细揣在怀里。 阿西:“” 云遥抬眼:“阿西,你们?” 赫连铖与阿西,都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赫连铖看了一眼云遥鲜血直流的手,眸色冷至极点。 偏偏,那壮汉还好死不死道:“什么破钧天刃,你就是赫连铖?” 话音未完,他笨重的身子就一个猛飞,竟直接飞出了报名处,撞断了围栏,直直摔下了一楼。 众人又是惊呼,纷纷涌上前,挤在回廊处看热闹。 壮汉呻吟半天,口里滋滋冒血,挣扎着要起来。赫连铖跃下一楼,又是一脚,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什么杂碎,也敢直呼我的名讳?” 手中,钧天刃狠狠一插,劈进壮汉脑袋边不到半寸之地,叫他一个猛颤。 “哪只脚踩的?” 壮汉被这一刀劈得头晕耳鸣,几乎吓得痛哭流涕了,没听清,赫连铖声音再冷了一度:“我问你,哪、只、脚、踩、的。” “什、什么?”他浑身抖颤,脑子一片空白,无法回忆,也不知如何作答,结结巴巴道,“左、左?啊、右,不,左” “两只都踩了?”赫连铖眼底沉沉,投射着寒光,“好——” “啊!!!!” 只听壮汉一声惨叫,围观的人纷纷掩目。 太血腥了,太血腥了 这无法无天的赫连少主果然名不虚传,竟直接两刀刺透了他的脚掌! 云遥听见叫声,也是一惊,想要上前,被阿西拦住:“少主有分寸。” 壮汉不知是死了,还是疼昏过去了,渐渐不叫了。 赫连铖又回到二楼的报名处,报名处空空荡荡,方圆五里无人敢接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也不敢正眼打量,都只远远地斜着眼看。 云遥傻愣愣地站着,赫连铖擦干净刀刃上的血,不悦道:“看什么看,去报名。” “哦哦。”云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去拿了张报名表。才发现连发表的人都跑不见了,想问问题也问不到,迷迷糊糊就填完了。 赫连铖冷哼一声,扬长而去,留下哑口无言的众人和一地的狼藉。 从聚宝阁回到销金楼,阿西提示云遥先处理一下伤口。见赫连铖眉头紧皱,视线落在自己手上,云遥难堪地将手藏在身后。 她躲去角落,拿闻姝给的药先胡乱涂抹了一下,咬着牙,憋出了满头的汗。她自己单手包扎不好,怕他们等着急,就随便包了下,活像个粽子。 包扎完,她走过去,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们现在去哪?” “去吃饭。”赫连铖道。 “好。”她点点头,稍稍犹豫后,鼓起勇气道,“师兄,谢谢你。” 虽说,那人出言不逊,才惹他暴怒,纯属自讨苦吃。可怎么说,方才他也算顺手救了自己一命。 谁知,赫连铖立即沉下脸:“你在自作多情什么?” 云遥一愣,什么自作多情?她只是道谢而已。 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知不知道,你简直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云遥傻愣愣的睁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 眼泪已经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真是奇怪,刚刚被欺负的时候,她也只是痛得红了眼睛。可现在,怎么会这么委屈?明知道他说话一向难听,可还是莫名委屈,甚至直接在他面前掉眼泪了? 赫连铖一僵,阿西也呆住了,忙道:“云、云姑娘——” 云遥回过神,连忙擦眼泪,可惜包成粽子的手很难使用,显得有些滑稽。 她一边擦一边道:“对不起、我,我那个、对不起” 赫连铖僵硬地撇开头,一语不发先行而去。 云遥有些慌:“阿西,对不起,我不是,我”她下意识摸向锦袋,可粽子手根本数不清珠子还有几颗。 阿西被她的举动一下弄得啼笑皆非,轻叹一声:“不是的,云姑娘,其实
少主不是那个意思。唉,我们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