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颐觉得这是一次奇妙的经历,但他还没有真正理解自己得到了什么。1t;gt;
等他回到村子里时,天已大亮,他像往常一样给早起劳作的村民们打招呼:“三叔,早啊!”“二叔公,起这么早啊?”1t;gt;
没想到村民们看到他都吓得哇哇乱叫,全都跑回屋子里去了。他的归来在村中引起一阵恐慌,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因为他们是亲眼看到陈颐被打得快死了,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走回来。不仅如此,还浑身长满蛇鳞,大家都把他当回魂的鬼了。1t;gt;
陈颐还没察觉到他身上密密麻麻覆盖着的一层蛇鳞,他只觉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惯常地径直回到牛棚里,大清早的得去铲牛粪了。结果他才开了牛棚的门,他娘就扑了上来,哭着说:“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呢。”陈颐说:“娘,我好着呢,可别哭了。”他爹却是有些怕,又有些怜惜,只说:“儿啊,爹没本事,没护住你。你安心走吧,以后投个好人家,别在这受苦了。”1t;gt;
陈颐这才明白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他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解释,叶善人来了,还带了一大帮子人,有家丁有村民,和他那小祖宗叶小善人,都明火执仗,拿着桃木剑、黑狗血等辟邪之物,一见到陈颐就兜头兜脸地泼了一桶狗血。1t;gt;
“你们要干什么?”陈颐的家人要拦下他们,却都被推到一边。这些人还用桃木剑,红丝绳,糯米等辟邪之物攻击陈颐。陈颐冷不防的淋了浑身血污,又被木剑戳来戳去,非常生气。他怒吼一声,一把折断木剑。然后一掌打出,把个破牛棚都给震蹋了!威力之大,连陈颐自己都吓了一跳。1t;gt;
“这不是鬼,他成妖怪了!看那蛇鳞,是蛇妖!”人群中有人说道,他们相信陈颐已经死了或者被妖怪附身了,都四散开去,不敢往前。1t;gt;
再看叶善人,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嚣张神态,这会满脸恐惧,两脚打颤,需要几个家丁扶住才站稳了。他哆哆嗦嗦地说:“一亩···陈颐小兄弟,昨天你丢了牛,我一时冲动让人打了你。谁想这帮王八蛋下手不知轻重,害了兄弟性命。虽说这是无心之失,可毕竟因我而起,我对不住你啊。我平日好善乐施,这是大家都知道。小兄弟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只管说出来,只要我叶善人能办到,就一定帮你完成。只望你安心走了,不要再回来吓唬大家。”1t;gt;
陈颐憎恨这个伪善的刽子手,现在看到他认怂,便想再吓唬他一回,以解往日怨气。于是干脆顺水推舟,装作鬼叫一样,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不要别的,只要你死!”又一指叶小善人,说:“还有你儿子!”1t;gt;
叶小善人当即就吓得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说:“陈哥,往日我有些顽皮,是我错了!你一定要原谅我!”1t;gt;
“我不原谅。”陈颐咬牙切齿地说。1t;gt;
叶小善人吓得面如死灰,一边扇自己嘴巴一边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竟一连扇了十几巴掌,直把自己打得嘴角出血。1t;gt;
叶善人又心痛又害怕,也不敢阻拦,只说:“古话还说哩,冤冤相报何时了。小兄弟去便去了,何必纠缠不放。你就是对大家有怨,也要想想父母亲啊。”1t;gt;
陈颐正看得痛快,听到他话中有话,心中一个咯噔,只好说:“够了,我饶你便是。”叶小善人马上站了起来,谄谀地说:“还是陈哥明事理。”1t;gt;
他娘骂道:“你害死我儿,我杀你千刀还不解恨,还敢拿我们来要挟他?”1t;gt;
叶善人只敢小心赔礼说:“大娘息怒啊,我这不是为了让他安心走吗,人鬼殊途,他还留在这里,也是自己受苦。万一被法师收了,到时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都不能了。”这话说的似软还硬,言下之意,若是陈颐不识趣,他就要请法师来灭了陈颐。1t;gt;
一亩虽听出了威胁的意味,但看着这堆积着牛粪的“家”,看着因辛劳而过早衰老的父母,看着因受欺压而畏畏缩缩的兄长,忽然就觉得这话也不无道理。留恋于此,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趁机为父母争取些补偿,自己到外面去闯一番。1t;gt;
他打定主意,于是对叶善人说:“我唯一挂念的只有家里人,除非他们得到好好安置,不然我就夜夜缠着你家,取你一家老小性命!”1t;gt;
叶善人赶忙说:“好说好说!我给你家赔偿十吊钱如何?”1t;gt;
“我一条命就值十吊钱?”1t;gt;
叶大大善人急忙改口,说:“十吊钱只是丧葬的费用,除此以外,我,我,我再赔你家十亩、不,二十亩地。”1t;gt;
二十亩地!1t;gt;
陈颐觉得这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已经足够一家五口生存了,何况他家几代人都不曾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土地。他心中很是欢喜,却依然装作阴沉着脸。1t;gt;
叶大善人看他不回答,又微微颤颤地伸出了一个指头,说:“再给一头牛!”1t;gt;
他说这话时,已经心疼得带着哭腔了。陈颐决定见好就收,便说:“好!你当着大家的面立下字据,把地契和牛给我爹娘,我看完就走,再不回来。”1t;gt;
叶大大善人只好照办,他当场写了字据,交给陈颐爹。但是陈颐爹不识字,陈颐便拿过来看。他自己也不识字,装作看了一会,点点头说:“好,好。就这么写。你若敢弄虚作假,我就从阴间回来找你算账!”叶大善人连说:“不敢不敢。”1t;gt;
陈颐他爹拿了字据和地契,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大牛从日夜照顾的牛里挑了一头最肥壮的,激动地抚摸着牛头,生怕这宝贝跑掉。这回因祸得福,爷俩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只有陈颐他娘在哭个不停。1t;gt;
陈颐看见家里已经拿到了补偿,也放下心来。他给父母磕了头,说:“孩儿不孝,以后不能再照顾爹娘了。爹娘以后要保重身体,别为我难过。大哥,请你代我尽孝,照顾好爹娘,拜托你了。”1t;gt;
一番话说完,他起身就走了。陈颐他娘拉住他,哭道:“儿啊,别走,娘知道你没死,你身子还是热乎的呢。”1t;gt;
陈颐想到以后再也见不着娘了,也是心酸不已,眼泪漱漱地流了下来。但他又不能反悔,让家里失去这来之不易的财产。因此狠心挣脱,快步走远。陈颐他娘追上来,却被众人按住了。1t;gt;
陈颐走在村外荒野时,太阳已经爬到了东方的山岗上。他被这灿烂的阳光闪得刺眼,心中慢慢地也抚平了离别的悲伤。耳畔呼呼的风声中,娘那凄厉的呼喊也渐渐变得依稀。1t;gt;
他知道,一亩死了,新的生活开始了。1t;gt;
“可天地虽大,我又能往哪里去呢?”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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