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正,曾华习惯性起床,在房间内行云流水炼了一套传统武术套路,打了几组拳击组合拳,到卫生间刮了胡须,简单洗漱一番后,把昨晚抖抻好的衣裤穿上,整个人的面貌焕然一新,精神抖擞。
曾华在旅店旁边的小摊上吃了两根油条,一个鸡蛋,喝了一碗豆浆。8点钟准时来到了柏城镇政府。
镇政府大楼是一座新建的四层办公楼,东西朝向。楼前有一个二三亩水面的池塘,池塘里种有荷花,几枝毛笔锥似的、草绿色的嫩叶钻出了水面。池塘中间蜿蜒着一条窄窄的小桥,很有小桥流水的韵味。
池塘与大楼之间有一个大操坪。办公楼后面是一栋三层的单身宿舍楼。
镇办公楼的大门开着,一楼的镇办公室和主任办公室早早开了,左侧的办公室和右侧的镇政务中心大厅的门都紧闭着。
操坪上来了很多办事的群众,大家自由组合,成群,低声交谈。曾华戴着平光变色眼镜,质彬彬,衣着普通,说话和蔼,很快就和群众融混在一起。他来到七八个群众聚拢成一堆的中间,给每个人发了一根蓝壳白沙烟。烟点后,顷刻之间,他和大家就熟络起来了。有人告诉曾华,镇委记蒋厚进调任县政府办主任后,镇长李学针主持全盘工作,据说县里已经内定他接任记。不少镇干部开始改称他为李记了,他也不置可否地点头应承。
有人说,李学针作风霸道,很强势,敢和蒋厚进拍桌子。他很护鸡仔仔,无论对错。因此,他手下有一批铁杆兄弟,如常务副镇长邝难宣,宣传委员陈晓波等都很牛逼,走路横着走,看人眼朝天,唯他马首是瞻。
有人说,镇干部越来越多,有150多号人。当官的更多,镇委、人大、政府、政协联工委的领导有20多个,再加上副科级干部、享受副科以上职级待遇的,共有0-50人。但龙多不戏水,人多不干事。大家平时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只要遇到利益,遇到提拔,那就打折脑壳,十八般武艺尽数使出,开会拍桌子骂娘那是常事,背后捅刀子更是当然。
有人忿忿说,镇领导不想事,不干事,下到村里就找村干部吃野味,吃土鸡土鸭,喝着宁山“茅台”酒,五老爷认不得六老爷。上面来检查了就忙得天昏地暗,在电脑里找资料,到村里作表面章,镇干部找群众一对一教育如何回答上级问话,造假都已经不避群众了。一般干部更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老的摆老资格不上班或不干事,年轻的有样学样,喝酒、打牌者比比皆是。
有的人说,按规定,镇政务中心9点开门办事,但谁也不能确定哪天什么时候开门。开了门后,也要等他们吃完早餐、喝好茶后才能办事。
曾华皱着眉头问:“县里不是时不时来镇检查督导吗?他们难道不怕被抓现行,受处分?”
一个中年大叔神秘地笑道:“小伙子,抓不住他们的。”
曾华感到不解:“为什么?摆在明面上的违规,很容易抓现行啊。”
中年大叔撇撇嘴,满脸不屑:“后生仔,你好不懂事。县镇干部平时彼此称兄道弟,解决这类问题还不是易如反掌。”
曾华仍疑惑不已:“省、市的突击检查呢,镇里也搞得定?”
中年男子只嘿嘿冷笑不作声。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插话说:“省里、市里的检查组人生地疏,分不清东西南北,没有县里的配合,寸步难行。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曾华端详戴眼镜年轻人:“你还蛮懂这些道道呢。你叫什么名字,应该是读人吧,也来办事?”
眼镜年轻人答道:“生意人,总有一些小道消息。我叫冯辉,市职业学院畜牧专业毕业的,有一个小型鸡场,贷款需要有市场监督局的营业执照。”
“兄弟,你贵姓?”冯辉问道。
曾华笑着说:“免贵姓曾,单字华,中华的华。冯老兄,执照办下来了吗?”
“难啊,现在办事好难,”冯辉眼神闪过一丝不满和无奈,“第一次到镇政务中心时,他们告诉我要准备几款材料。我按照他们的要求,精心准备好材料。第二次来时,他们又说资料不全,漏了几款关键材料。”
曾华笑着说:“冯兄,你做事太粗心了吧。”
冯辉苦笑道:“他们第二次说漏的材料是后面临时增加的。”
曾华不满地说:“一次不完全告诉,这不是耍人吗?”
冯辉声音带着强压的愤怒:“我真想吊娘,但我又不敢。回去之后,我完全按他们的要求,把资料一点一点都整理好,并找懂行的朋友看了,他们说应该没问题了。第三次来时,他们又说语句不通,观点不明,达不到要求,要重新做一遍。”
曾华都压制不住怒火了:“这些人太过分了吧,哪里还有丝毫为人民服务的思想?!”
旁边一个穿着整齐、戴着眼镜的六十多岁老者眼里流露出浓浓的不屑:“少数干部对群众的承诺,有如清明节上坟--鬼话连篇。两个后生仔,你们是傻还是糊涂?还不明白为什么不一次性告诉要准备的材料吗?为什么一次次吹毛求疵,把材料打回吗?那已是明牌了,不送钱,不送礼,办不下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