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姿窈窕的少女伫立在花园塘畔，粉唇紧抿，一双花瓣似的妙目里闪烁着不符合年纪的威光。
须臾，一记强有力的拳头落在赵垢脸上，力气不算大，但赵垢体虚肾弱，这记拳头足以让他头晕目眩。
“我和那混蛋从山野发家，靠着土匪和百姓才有逐鹿中原的资本。你知道在战场上把刀刃都砍卷是什么滋味吗？你个混球，这一身靡靡之气是和谁学的，那死生可没你这弱鸡气质，人家上战场猛着呢……”
一记接着一记的拳头落在赵垢脸上，赵无垢无能狂怒，大声斥骂：“萧才人你疯了，你敢打皇帝，我要让你满门抄斩！我要杀你了！”
萧闻歌捏住赵垢脖颈，“啪啪”就是两巴掌落在脸上，赵垢只听到压抑怒气的女声。
“你个不肖子孙，你敢威胁我？”
赵垢扬起脖子，脸色涨红一片，“吾乃当朝天子！”
萧闻歌扔下赵垢，睥睨地上挣扎咳嗽的皇帝，说道：“天子，何为天子？”
“摄行天子之政者为天子，既为天下之主，便要为百姓尽心尽力。赵垢，我问你，这个皇帝你怎么当的？”
“以残害屠戮无辜百姓为乐，肆意侮辱清白人家少女。宠幸青楼女，将名门嫡女打入冷宫。如今京郊饿殍遍野，百姓民不聊生。不求你像高祖那样开拓河山，也不求你像宗那样励精图治，只求你做个为民着想的仁慈君主。”
“赵垢，你连这都做不到吗？”
赵垢总感觉面前嫔妃有些不同，一如既往的秀美面容，眼眸却多了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窈窕的少女身姿仿佛放大无数倍，巍峨挺立在大魏皇宫之中。眉宇间的肃穆，像极了摘星殿内高悬的画像中人——孝元德皇后。
赵垢咬紧牙关，眸中暗沉，“你疯了，萧才人……”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却被萧闻歌一脚踩在肩上，跪在鹅卵石地上无法起身。一股莫大的屈辱席卷赵垢心头，却听到头顶说。
“赵垢，给自己的祖宗下跪，不耻辱。”
“将祖宗基业亡于手中，整日不理朝政，才是最令人不齿的！”
赵垢被大力踩在地上，面颊紧紧贴近鹅卵石小道，疼得到抽凉气。他忽然手舞足蹈，冲着对岸的巡逻侍卫大喊大叫，“快来救驾，谁能砍下这女人的头颅，赏金千两！”
赵垢的吼叫从喉头迸出，萧闻歌看着赶来的侍卫，不慌不忙，从腰封里择出几根草药塞在赵垢嘴里，又提起酒壶逼他咽下去。
赵垢立刻痉挛倒在地上，两眼翻白，嘴里咕噜噜地吐着气泡。
萧闻歌悄然无息溜走，来到一处草木前，蹲下来挖芍药的根。却未等多久，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萧闻歌抬头，只见身形修长的青年慵懒地倚靠在枝丫上，月色披散在他的发间，倒淡化他唇角的几分玩味，显得宛若天上人。
面上一方玉质面具挡住大半眉宇，只有白皙的下颚和红润的薄唇堪堪露出。又因散漫衣领有些凌乱，一小片锁骨雪白得近乎透明。
萧闻歌思索片刻，立刻做出清冷端方的模样，将挖土的铲子藏进袖里。
“你是谁？这里是内宫，外人不得擅闯。”
那白衣男人只是笑笑，意味深长地说：“那你又是谁？”
萧闻歌忍不住偷偷翻个白眼，没声好气地说：“我是陛下的妃嫔。”
白衣人来了兴致，“你是哪个陛下的妃嫔？”
“自然是……”萧闻歌瞬间卡壳，重生不过寥寥几日，她还不知道赵垢的称谓，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是当今陛下的妻妾，你就快些离开吧。否则让那些好事的人看见，少不了去朝堂参你一本！”
白衣人唇边的笑意淡了淡，萧闻歌以为是自己说的狠话有用，不禁有些自得。
“看你腰间金镶玉玉带钩，你怕不是少说有正三品，也有可能是宗室之人。那既是这样，更得避嫌。妾身先行告退，阁下请自便。”
萧闻歌逃也似的离开，却不料落下了腰间的几朵白花。
只余赵玄清从树枝上轻轻跃下，看着迅速逃离的倩影，歪头笑了笑。他拾起地上的花朵，仿佛还能嗅到上面的青草木香。把玩了半晌，才将花朵细细收进袖里，逍遥离去。
另一边侍卫赶来时，萧闻歌早就悄悄回到甘织宫。侍卫们胆战心惊地扶起昏迷的赵垢，送往宜光殿。
几位太医围着赵垢转了许久，才用一剂古法汤子把帝王唤醒。赵垢醒来后头脑一片清明，他因脑中疼痛难忍去塘边买醉，喝得一身酒气。如今不仅头中刺痛消失殆尽，连宿醉的感觉都没了。
就是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又屈辱的事情。
花园巡逻统领颤颤巍巍地上前确定，额头紧贴地面，“陛下之前让属下们杀的人，可是萧才人？”
赵垢愣了愣，然后不耐地斥责，“杀萧若璃？你疯了还是孤疯了，你可知那是萧家的唯一的嫡女。”他嘴里不情愿嘀咕着，说：“萧太师好不容易把自家女儿送进宫，要是把这小丫头杀了，太师会一刀把孤劈了。”
统领一不小心听到朝堂辛秘，吓得冷汗直冒，连忙磕头退下。
待到殿外，统领的副手不长眼色地询问：“首领，我们还要去抓萧才人吗？我向甘织宫的春桃确认了，萧才人这会刚到宫殿。”
统领狠狠唾了副手一下，恨铁不成钢，“那是萧太师的女儿，你有几个脑袋够萧太师砍？”
副手立刻瑟缩，但又想起什么，说：“那丽昭仪……”
统领幽幽叹口气，说：“陛下和太师作对故意把萧家女赶入冷宫，那宠爱丽昭仪，八成也是做给世人看的。”
“至于昭仪娘娘想除去萧家女的想法，怕是不能实现了。”
殿内，常年患有头疾的帝王又开始发脾气，四处摔砸琉璃瓷器。两位渺若尘沙的侍卫强装镇定守在殿外，迎着初春的寒风，陷入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