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宴,是先皇在世时创立的一种极尽风雅的宴席,只有人雅士方可参加。赵垢即位后发扬光大,让原本气沛然的流光宴,变成容貌出众之人才能参加的“红颜集会”。
赵垢喜爱吸食逍遥散,在迷醉欲望中临幸宴席上的美人,无论男女。
一进殿内,萧闻歌就闻见刺鼻的靡乱香气,熏得她差点头皮发麻。龙椅上的青年左拥右抱,吻了吻怀中的异域美人,沙哑开口:“萧才人,你来了。”
萧闻歌看着赵垢这张尚且俊秀的脸,十分后悔自己当时为啥不打狠点。最好能打通他的任督二脉,让他意识到自己行为有多么荒诞且令人作呕。
那异域美人一双猫眼石般的暗绿色眸子,五官艳丽柔媚,浑身散发香软之气。就连足腕上的素金圈子都沉甸甸的,十足的宠妃派头。
丽昭仪故作惊讶,一双点染丹蔻的玉手捂住自己双眼,娇里娇气地说:“陛下真是的,说好只让绝世容颜参加,怎么把萧妹妹唤来了。”
赵垢一向憎恨萧家人,闻言哈哈大笑,又与怀中美人缠缠绵绵,说:“自然是为了衬托我家朵儿容貌倾城。”
赵垢身侧的温婉女子水眸含泪,浑身散发婉约之态。柔妃没骨头似的贴向赵垢胸膛,欲说还休,“陛下是不爱柔儿了吗?”
风流的帝王连忙解释,“孤此生最爱的女人,便是柔儿。”
赵垢沉浸在温柔乡里好不快活,好半晌才想起座下的萧闻歌。
他此次叫萧家女来,就是想看她不堪受辱的模样。谁料座下人神情淡淡,就连身旁有男女迷乱公开行禽兽之事,她也不为所动。
宛若高山皓月又眸色浅淡的女人,总会让他想起少时在草原当质子的岁月……
所以他最恨女人高高在上的样子,他身为一国之主,所有女人都应该仰慕他,跪匐在他脚下,而不是像萧闻歌这样淡泊冷漠!
赵垢不善地盯着萧闻歌,半晌后才低声说:“萧才人,入座吧。”
入座后的萧闻歌隐约感受到一抹玩味的目光,顺着方向看去,她与某位带着玉面的青年对视,那人腰间的金镶玉玉带钩熠熠生辉。
萧闻歌警惕地看向那双潋滟清澈的桃花眸子。
座上的赵垢不仅没看到萧家女恼羞成怒,还看到自己妃嫔和兄弟含情对视,瞬间气得牙痒痒。
他看着白衣胜雪的某人,玩味一笑,开口:“燕王觉得萧娘相貌如何?”
让兄弟评价自个妾室容貌,如此荒唐的行径让在场迷乱的人都不免清醒几分。就连吹拉弹唱的乐宫婢女,手中的动作都慢许多。
只见燕王不慌不忙地拱手开口,声音温润如昆山碎玉,说道:“萧才人容貌娇俏秀丽,气质又清爽如竹,皇兄真是好福气。”
萧闻歌微一挑眉,今天她只着简朴宫装,发髻间只斜斜别了根乌木簪。和座上那一双宠妃可谓是天壤之别,亏燕王还夸得出来。
整个宜光殿噤若寒蝉,众人都屏气凝神望着天子戏谑轻嘲的嘴角,唯恐一个不慎惹怒帝王。独燕王不慌不忙,笑意绵绵地看着萧闻歌。
萧闻歌只觉得那温和目光有些熟悉,看似温良,又似乎一肚子坏水。
赵垢笑得越发灿烂,随手拿绣花纱扇指着萧闻歌,懒散开口:“那孤要将萧才人赐给你做正妃,你可愿意?”
华靡丝竹乐声戛然而止,原本柔媚扭动的舞姬齐齐跪在地上。几个慌不择乱的大臣赶紧拢好外衫,叩首金銮椅上的乖戾君主。萧闻歌轻轻皱眉,抬眼望着赵垢。
赵垢只觉得有趣,太有趣了。他早便听闻萧若璃忽然转性子,燕王这厮又莫名恢复“神智”,疯女人配傻王爷,简直天生一对!
他笑得合不拢嘴,坐在龙椅上东倒西歪,奈何身子骨虚弱,不得不压抑着咳了几下。丽昭仪立刻担忧着上前抚顺,嘴里哀怨道:“陛下要注意身子,萧妹妹哪配得上燕王……”
“滚!”赵垢一把推开柔弱无骨的美人,丽昭仪浑身珠翠泠泠作响,美目圆睁,不敢置信地坐在地上。
上一秒还在亲密无间,下一秒就狠心冷情。赵垢烦躁地扶额,面上阴沉一片,对着这位备受宠爱的妃子,开口嘲讽:“一个异国供女罢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弥尔朵丽俏脸瞬间煞白,她收起恃宠而娇的模样,哆哆嗦嗦地向赵垢请罪。
座上的柔妃鄙夷又得意地看着地上女子,却悄悄收起上不得台面的勾栏派头,正襟危坐地陪伴赵垢身侧。
赵垢阴狠轻慢的目光落在萧闻歌身上,步步紧逼,“萧娘可愿意嫁予燕王?”
燕王起身,将赵垢目光吸引至他处,言笑晏晏,“皇兄真会开玩笑,萧才人是太师嫡女,又是天子的女人。我一个小小王爷又怎敢高攀呢?”
绝口不提纲常伦理,又说的天衣无缝,这燕王是个聪明人。萧闻歌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那燕王瞬间甩开竹纹折扇,故作高雅地扇了扇。
那折扇上的竹纹晃入萧闻歌的眼中,她下意识一噎,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头蔓延,那种感觉大概叫无语。
赵垢偏偏就揪着萧闻歌不放,他下去随意揪住一个朝臣的衣领,危险地眯起眼眸,“燕王不要,你要吗?”
新科探花吓得嘴唇都白了,他慌忙摆手说不敢。赵垢烦躁地皱起眉头,将他狠狠丢在一边。
他又接连问了几个大臣,无一人敢娶萧闻歌。
直到宴席末尾的一人肃然起立,对着帝王拱手行礼,衣着整洁,身姿挺立肃肃如松。
萧闻歌一眼就认出,这人是流光宴上唯一没吸食逍遥散、沉迷苟且之事的人。只见那人丝毫不畏惧,开口道。
“臣愿娶萧才人为正妻。”
悬在半空中摇晃的竹纹折扇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