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织殿内,赵暄面带薄汗,有些懊恼地看着萧闻歌,说道:“娘亲,都怪我不好,没有注意塘边的污泥。”
萧闻歌沉默不语,解开粗朴床幔的束绳,粗布垂下遮掩住窗外的暖融夕阳。萧闻歌还左右检查一番,确保甘织宫寝殿内窗棂封紧,不走露一丝风声。
床幔垂下殿内有些昏黑,萧闻歌径直点亮一小盏如豆灯火,看着床上一脸迷惘的赵暄,言笑晏晏。
“说罢,小暄。”
赵暄纯洁的眼眸里流露出疑惑,眨巴眨巴,“娘亲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萧闻歌笑得越发璀璨,额头却隐隐暴露青筋,墨黑色瞳里涌动着惊涛骇浪。
“既然你不说,那我说。”
“早便听闻原先养育你的两位娘娘不是死就是疯,小暄,你说这是为什么?”
荣妃在深夜被妖鬼吓死,芳婉仪莫名中了疫病痛死,这都与赵暄脱不了干系。
赵暄仍在负隅顽抗,眼眶中溢满泪珠,说:“娘亲,那是因为她们欺辱我,这是报应!”
小小年纪的六岁孩子,生母早逝,被不负责任的生父丢给歹毒的妾室抚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而萧闻歌却没有心软,继续缓缓说道。
“那个池塘的水真的很浅,浅到我都怀疑自己之前是怎么掉下去差点淹死的。”
这里萧闻歌说的当然不是她,而是曾将赵暄关入房内三日不给吃喝,又在深夜跌入池塘淹死的萧才人萧若璃。
萧才人不会孚水,又偏爱饮酒,这事只有极少人知道。
而萧闻歌恰巧略通医理,她一来便知,萧才人是误喝了高浓度的高粱酒,才会在深夜跌入及腰的池塘,不幸淹死。
“若是我死了,你下一个寻找的‘娘亲’八成就是与你同有北蛮血脉的丽昭仪吧。”
只可惜“萧闻歌”来了,她悉心抚养赵暄,恶毒的小崽子几番试探都没有问题,就渐渐打消了投奔丽昭仪的想法。
只余丽昭仪一人还不明所以,不知道为啥先前甜甜呼唤丽娘娘的小皇子,为何忽然翻脸倒打一耙。
赵暄抽泣的动作忽然一顿,昏暗寝殿内,他的柔软发丝垂在脸颊两畔,让人看不清神色。
在深宫内艰难长大的亡国暴君,又怎会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奶团子呢?
萧闻歌不禁有些后怕,幸好自己善心大发,对这小崽子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眼前小崽子的容貌是世间罕见的漂亮,他歪了歪头,藏了几日的纯善彻底湮灭,露出内里的锈迹斑斑。
赵暄妖冶的紫色眼眸眨了眨,开口发问。
“那娘亲让我如何?”
“任由她们欺凌辱骂,被当成狗从太监裤裆下转过去;还是吃下那藏针的馊饭,痛得差点死去也只能被锁在后院;又或者当个寂寂无名的混血皇子,死在这吃人的深宫?”
萧闻歌沉默地看着年幼却心机深沉的孩童,赵暄若有所思,随即拍手叫好,欢欣雀跃地像是壁画上的仙子圣童。
“娘亲,错的不是我,是整个大魏。”
“所以我只要当上皇帝,将大魏毁掉就好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