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瞧见她出来,慕祁煞有介事的惊呼了一声,随即伸手拍拍百里褚言的肩,懒散轻笑:“闲王啊,你这身皮肉,委实保不住。今儿那丑女人倒是瞧你这身子瞧了几遍呢!”
云倾月眉头一皱。
百里褚言则是回头朝她望来,面上略有尴尬,正要起身着衣,却是被慕祁按住。
“你不想上药了?我倒是告诉你,我慕祁出手,定包你皮肉伤好全,你若是中途不配合,岂不是砸了我慕祁毒医的招牌,嗯?我倒是与你说清楚了,今个儿你便是被那女人瞧了个通透,吃了大亏,也不可妄动,待我将你伤口的药上完了,你再去挖了那女人的眼,也可。”
“子瑞莫要胡说。”百里褚言无奈。
慕祁轻笑一声,不言,目光则是朝云倾月落来,见云倾月已是淡然的入座在圆桌旁,并未转眸朝这边望来,慕祁眸中略显几许兴味,随即再度伸手拍了拍百里褚言白皙的肩头,朝他道:“你这伤痕累累的皮肉,似乎不惹人眼了,连那丑女人在你面前,都能做到淡定从容了。”
慕祁言话,吊儿郎当,那懒散慢腾的语气,却委实有气人的魄力。
云倾月眉头紧皱,身子也坐得僵直,缓缓抬眸,见立在殿中角落的余全正静静的望着她,她微微一怔,待正要将目光收回,不料余全已是先她一步将目光挪开。
云倾月眸色微动,默了片刻,随即不动声色的垂眸下来,兀自沉默。
不多时,慕祁已是替百里褚言上好了药,二人双双过来落座在圆桌旁,此际,桌上的菜肴已是冷透。
余全本是要差人将饭菜拿回去热一遍,却被慕祁阻止,只闻慕祁道:“再热一遍倒也费事,就这样吃吧!”
他这回倒是不拘了,修长的手指再度执起桌上的青瓷酒杯,懒散把玩,肆意魅然的目光意味深长的在百里褚言面上流转一圈,杯盏稍稍举高,笑道:“闲王可要与我一道饮一杯,权当今夜作别?”
他这话一出,殿中气氛似乎沉寂不少。
百里褚言脸色微变,抬眸朝慕祁望来,话锋微转:“子瑞连夜出宫,可是备了马车?”
慕祁怔了一下,随即懒散摇头,道:“今个儿德欣走得急,我倒是忘了让她央求她母后为我准备马车送我出宫,我那老爹又历来瞧不惯我,今夜怕是也不会差人驾车在宫城外等候,是以今夜啊,我应是要走回安钦侯府了。”
“你今夜带倾月出宫后,会将她如何安置?”百里褚言眉头稍稍一皱,似是并未将慕祁的话听入耳里,再度转了话题。
慕祁修长的凤眼稍稍一挑,目光朝云倾月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轻笑道:“能如何安置?我身上倒是无细银,无法将她安置在客栈,她若是不弃,我在青楼认识不少美人儿,倒可让她们通融通融,让她在青楼歇上一晚。”
百里褚言怔了怔。
云倾月平寂无波的脸色终于皲裂了几许,她转眸朝慕祁望来,目光深沉,却又隐隐带着几许压抑着的刀刃兵锋。
慕祁笑盈盈的瞥她一眼,将她冷然的目光全数忽略,甚至还懒散轻笑着朝她出声:“倾月姑娘这般望着我,可是极为同意入住青楼?”
“子瑞莫要戏说了。倾月不可住青楼。”百里褚言叹了口气,出了声,似是对慕祁甚是无奈。
慕祁眼角再度一挑,目光在百里褚言的面上流转了几圈,最后笑道:“闲王何须担忧她,你以为我想将她安置在青楼,她便真会去?她骨子里傲着呢,难道闲王忘了她甚至还以下犯上的踩过我的脚?像她这样的人,岂会听我安排,她不跟着我入安钦侯府,不爬我侯府的墙头来个红杏入墙的败坏我名声,我便谢天谢地了呢!”
云倾月目光更是冷了半许,但片刻之后,她已收敛住了眸底的冷意,仅是淡然垂眸,平静的望着桌面上的菜肴。
正这时,百里褚言略微无奈的出声道:“待出宫之后,子瑞便将倾月直接送去闲王府吧,冯叔会照顾倾月。”
慕祁轻笑一声,“怎么,闲王还想收留她?”
“我与倾月乃友人,如今她在这帝都并不认识旁人,无依无靠,在我府中入住也是极好。”
“闲王倒是爱替她操心,若非我一直知晓你心中已有心仪之人,要不然,我倒是会以为你中意上了她。”
说着,分毫不顾百里褚言稍稍一变的脸色,他目光又朝云倾月扫了一眼,又懒散轻笑道:“只是闲王有这份好心,这倾月姑娘怕是不会接受呢。”
嗓音一落,他这回倒是慢腾腾的将目光凝在了云倾月眼眸,
饶有兴致的凝着,见她半晌不答,他再度出声:“倾月姑娘,你觉得我方才的话,说得可对?”
见慕祁与百里褚言皆盯着自己,再不出言,已然不妥。
只是被慕祁说到了这份上,她云倾月虽心底漫出了冷意,但目光却是平静,面纱下的脸也是平静至极。
她稍稍抬了眸,眸光并未朝慕祁扫去一眼,仅是独独的望向百里褚言,只道:“这些日子,倾月已麻烦褚言不少,今夜出宫后,倾月会自行去客栈订下客房,不想再叨扰闲王府。”
百里褚言墨眉一皱,“闲王府本是空荡,我这段日子也回不去,倾月何必去客栈订房,浪费银两。”
云倾月眸色微动,并未立即回答,待见百里褚言坚持,她心底暗暗一叹,略微怅然的低道:“褚言,倾月不可能一直都依靠着你的。纵然倾月对这帝都不熟,但倾月也要自己去熟悉的。再者,倾月来这帝都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如此,倾月不可能一直都住在你闲王府,不可能一直都与你走近的,倾月想做自己的事,另外,倾月也不想害连累了你。”
她这话一出,慕祁与百里褚言皆未言话,双双静静的观她。
只是片刻之后,慕祁再度吊儿郎当的笑,待云倾月冷眼瞪他一眼,他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然,随即薄唇一启,似要言话,不料百里褚言先一步出了声:“倾月的目的,我自是知晓。但我会帮你,尽最大努力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慕祁的笑声蓦地戛然而止,似是受了惊,呛了气,忍不住咳嗽起来。
云倾月深眼凝向百里褚言。
百里褚言目光并未躲闪,反而是静静的迎上她的,认真道:“在下能帮你,比起你一人在这帝都拼搏委实要好上一些,如今父皇与太子皇兄皆有求于在下,是以对在下还算宽厚,在下若要求他们什么,他们应是会考虑。”
云倾月眉头再度一皱,心底沉杂欺负。
慕祁止住了咳,吊儿郎当的拍拍百里褚言的肩头,极为难得的愕然道:“闲王,你这回可是来真的?你该知晓,即便你父皇与太子现在不会动你,但也不是什么事都由着你呢!迎接南翔公主,甚至是拉拢南翔纵然重要,但也不是非你不可啊,万一那南翔公主就瞧上那痴呆的二皇子了呢,万一那南翔公主就瞧上凤澜某家朝臣的公子了呢?”
说着,见百里褚言面色不变,眸中的坚持之意不减,慕祁稍稍有些急了“喂,我说闲王啊,为这么个女人不值得啊,你可莫要惹火上身,还是就让我将她送出宫去得了,莫要再管她了,你该是不知晓,近日龙乾国可不安宁,听说龙乾太子瑾某夜发了酒疯突然策马奔至皇陵撅了倾月郡主的墓,后经龙乾皇帝幽闭了几日,出来后,太子瑾便暗中差人寻人了,怕是怀疑那墓中之人并非倾月郡主了呢!万一这女人被发现了,那龙乾若有害凤澜之心,定要以此事大做章,说凤澜劫持倾月郡主,坏南翔与龙乾和亲盟约,如此,你是想见着凤澜也陪你受难么?”
他这话一出,云倾月已是顾不得百里褚言了,目光蓦地朝慕祁落去,微紧着嗓子道:“世子爷如何知晓这些的?”
他道:“这天下之事,我又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不是连你真实身份也极快的点破了?”
云倾月目光略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摇曳,心底如翻江倒海般沉杂欺负。
太子瑾竟是掘了她的墓吗?
究竟是有多恨,他才会掘墓,让她在天之灵不得安生,如今知晓她没死了,便又要大肆寻找,以图再杀她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