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琳的话,让济恒如堕入冰窟,从头凉到脚。
济琳话匣子打开,有点收不住,没注意到济恒脸色的变化,继续说道:“可能爱像食品一样,也有保质期吧?过期了,就丢开。对于一块捂不热石头,谁也不可能保持一世深情。等不来回应,心就死了。”
见济恒好半?没回应,济琳扭头,看到济恒脸上写满失落,心里一动:“难道我二哥这回对姜芃姐真动心了?上次吃饭的时候,隐约感觉到,他们之间有点异样。如果二哥能和姜芃姐走到一起,就太好了,想到自己的偶像能当二嫂,济琳有点激动。只是,不知道,姜芃姐这回是否真的由失望转绝望了呢?以姜芃姐的性情,一旦放弃,就不会回头了。”想到这儿,济琳又有点担心起来。
“我现在对婚姻极度失望,两个人在一起,竟然会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我再不敢谈感情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否喜欢姜芃?只是觉得,她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大学时,她娇纵得很,像个骄傲的孔雀,有时又像一个刺猬。我知道,那时,她就喜欢我,却总是给我制造各种麻烦。”
济琳猜到了,二哥一直都沉溺于刘玉秀的阴影中无法自拔,如果能够让他和姜芃走到一起,还可以治愈二哥的心病:“那时候,都不会表达吧?每个人都在成长。我不知道姜芃姐上大学时,是什么样子,我只见到了现在的她,毫不夸张地说,她就是我的偶像,是我想成为她和彦寒姐那样的人,完全独立,不依靠任何人,自己想要的东西,能凭自己的努力挣到,不依附,不高攀。”
“也许你们三个人,有相似之处,才能相互吸引,这就是人常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在茫茫人海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和自己很相像,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济恒道。
济翰突然插话:“感情里面,没有永远的付出和真正的无怨无悔。谁喜对方多一点,就会怕谁多一点。可是,如果一直消耗下去,也会消耗没。就像我和吴清芬,曾经的我们,也是非常要好,可是,她依仗着我对她的爱和忍让,一次次触及我的底线,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就只能分开。曾经,我也想,看在孩子的分儿上,凑合着过吧,可是,我现在还不到四十岁,余生还有二三十年,就这样凑合着,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大哥!你们真的不可能复合了?”济琳望向济翰。
“不可能了,虽然当时是假离婚,可是,分开后,我忽然发现,我们分开,我过得更放松,更快乐。跟她在一起,太憋屈,太压抑。一个人怎么会变化这么大呢?谈恋爱时,她温柔贤惠,结婚后,脾气大了,心眼儿小了,钱又看得比命还重,自私到了极点。你们也看到了,她对咱爸妈是什么样子。我是家里老大!应该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对家里尽到长子的责任,可是,你看我,什么都做不了主。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要自己做主,不会再像木偶一般,听别人摆布了。虽然,也有人说我忘恩负义,吴清芬弟弟把我调回泉城,工作找好了,就甩了她。我想开了,不管别人怎么说?遵从内心,我要为自己活,把世槿照顾好。”济翰十分平静地说。
“那我大嫂,嗯!吴清芬会不会争孩子的抚养权呢?”济恒担心地问。
“不管怎么样?世槿的抚养权也不会给她。”济翰眼里闪过从未有过的阴冷。
济恒一震,想不到,一向犹疑不决,性情温顺的大哥,会有这么决绝的时候。难道,这就是济琳说的,心死了的表现?济恒仿佛看到了,姜芃长长睫毛下,清澈如泰山脚下黑龙潭水的眸子里,透出来的决绝。
这次回静安,让张济恒最震撼的,是见到了校园恋人夏纯熙,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现在见面,却是云淡风轻。她没有了清纯与青涩,总有一种风尘感,心里说不出的怆然。短短几年,物是人非,沧海变桑田。她成一个旅店的老板,学会了逢场作戏,与陌生人打情骂俏。让张济恒想不到的是,她变成一个街头混混王全宝的女人。一天晚上,夏纯熙下夜班回家,被几个流氓截住,王全宝为了救她,致人意外死亡,被判有期徒刑十一年,她在等王全宝出狱,还抚养着王全宝和前妻的儿子。
人都会变的,他曾闪过一丝念头,让她离开静安,到泉城来,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夏纯熙却像看穿了他一般,风情万种地慢慢吐出一口烟,只轻蔑地一笑,便把他的想法击碎:“你想娶我?还是想展现一下,你作为男人的英雄情结?”那挑逗意谓明显的笑容,让张济恒不知所措,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面红耳赤。
张济恒终于认识到了,他们都回不去了,爱确实会消失,面对这样的夏纯熙,他显然,爱不起来了。初恋的美好,终结在她那被烟雾笼罩起来的面容里,似烟雾一般,风一吹就散了。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该和夏纯熙见面,如果不见,记忆深处,总还藏着她最完美的样子,现在,这份美好被残酷的现实打得七零八落,如同一个美梦破碎了,让人心痛不已。
济琳见济恒许多不说话,眼睛却似乎有些湿润,济琳以为,他想起了父亲,眼眶也红起来:“二哥!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咱爸这一辈子,都没享过福,日子过好了,他却病了。我四哥平时不着调,倒是关键时候,替咱们出了一口气,我看他暴揍王二牛,就解气。没想到,我三哥这个县领导当的这么窝囊,不但不能为咱爸撑腰,还得夹着尾巴做人。二哥,你说,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
“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当了县领导,自然要注意形象,不能乱来。县里这么小,恨不能,汽车压死一头猪,都会成为街头巷尾的话题,更别说,他出手打人了。我很理解他的难处,你没看他,气得脸都变形了吗?”济恒说。
“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就这么几十年,如白驹过隙,又像过眼云烟。以前,总想着孝敬他老人家的时间多得是,没想到,现在,想给他装袋烟都不能了。要不,人说有人生两样事情不能等,一是床前尽孝,二是行善积德。”济恒的思绪被济琳拉回来,又沉浸在失去至亲的悲痛之中。
所爱之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悲痛和绝望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吞噬着他的心,使他堕入无边的黑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