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云拉过阿七的手,安慰地说道:“阿七,我只是想叫你明白,沈家是个可怕的地方,但我们依然可以游刃有余,是因为我们熟悉那群人。但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们则需要万事小心。”
阿七从床上坐起身来,满眼的迷惑,“可杨大叔看起来不像个坏人啊!你不也正是因为他可靠所以才嫁给他的吗?”
沈连云不知道要如何同一个七岁的孩子解释,婚姻从来不单单只是两个人的事,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如此,古代更是如此,结婚的背后往往还承载着一个家族的纠葛。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阿七,人贵自立,很多事情只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明白了吗?”
阿七懵懂地点点头,他要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阿云的这番话是多么的有预见性,而那时,他很庆幸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珍惜的人和物。
杨秋生回来的时候阿七已经睡熟了,他看见趴在桌上耐心地抠着红蜡的沈连云不禁放轻了步子。
当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推到自己面前时,沈连云透着碗里的热气看着面前这个黑壮的男人,自己的夫君。
她绽开一抹笑来
,搓了搓指尖残留的蜡烛,满足地凑近面碗深吸了一口,“阿七睡了,我们俩吃了吧!”
她的声音很低,杨秋生却听得清楚,像清晨山涧的流泉,混着面的香气直飘进他的心田。
两个人对坐在桌子两侧,一人手里端着一碗面,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吃着,中间是一对还未尽的红烛。
不知怎么,沈连云忽然想到一种说法,古时候成亲当夜的红烛尽,那两个人就可以相守到白头。
她轻轻抬眼看着对面的那个男人,她告诉自己,这个人只是自己和阿七换一种生活模式的跳板,而跳板只能使用一次,难以托付一生。
杨秋生察觉到她的目光,停下手中的筷子冲她真心实意地一笑,“吃完我来收拾,明早要去拜会阿爹阿娘,阿云你早些睡。”
沈连云心中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撞,有些仓皇地低下头,将自己的面碗推了过去,“有劳杨大哥。”
杨秋生接过面碗,探过身子俯身在她耳边,“阿云,我想你唤我阿生。”然后端着碗去了厨房。
沈连云觉得左边耳朵里满是热气,不觉就有些涨红了脸。
第二天一早醒来,只见阿七的腿不安分地搭在沈连
云的手腕上,这个家伙,睡觉还是这么张牙舞爪,她有些意外地没看见杨秋生,昨天晚上这个人好像拿碗出去就没回来。
她本来还想等着他回来的,可等着等着就没出息地睡着了,这么说是他把自己抱上床的了!
正想着呢,只见当事人就推门进来了,“阿云,你醒了!早饭我做好了,等拜见过二位长辈就可以进食了。”
沈连云强装淡定地下床,“杨大哥起得真早啊!”她转身拍了拍阿七的屁股,“起床了小子!”
杨秋生上前抬起她的脚,慢条斯理地为她穿着鞋袜,“昨儿个我睡的柴房,怕挤着你和阿七睡不踏实。”
沈连云想要抽回自己的脚,却意外地没有抽得回来,“登徒子!”阿七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攀在床沿边上,好像看见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摸人家姑娘的脚呢!这成什么体统!”
杨秋生给她穿好鞋,一把抱过床上的阿七,“阿云是我的媳妇儿,她的脚我摸的很成体统。”
“快放我下来!”阿七两条腿在半空中乱晃,挣扎着想要下地。
杨秋生将他放到床边,弯下腰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儿子,你可
以先吃饭。”
阿七猛地推了他一把,麻溜地躲到沈连云身后,“谁是你儿子!要你管!”
沈连云反手护着阿七,“好了好了,别闹了,我要和杨大哥去见礼了。”
谁知她的手刚从身后拿过来,身前的这个男人就一把握住,“阿云,你该叫我什么?”
沈连云看着他的神情,像现代国外万圣节讨糖吃的小孩,不给糖就捣蛋。
“阿生。”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蝇,却叫屋子里的人都听得分明。
阿七吃惊地捂着嘴,呆坐在床上,木木地瞧着那个傻大个将阿云牵了出去。
向杨家二老奉完茶后,沈连云觉得自己的脸总算降了点儿温,她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遇事从来不会如此扭捏,可不知怎么回事儿,一牵扯到杨秋生,她总会乱了章法,像拳头捶在棉花上,相当无力。
直到听到杨母的那番话,她这脸上都能生出雪碴子来,“你那个儿子打算怎么安置啊?总不能每天晚上你们仨个人挤一张床吧!”
沈连云朝她拱了拱手,做足了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状,“阿娘,阿七年纪还小,自是要跟着我的,我既已嫁了来,那让阿七归入杨家的户籍也没
什么不妥。”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既然杨家仗着恩情把她便宜买来了,那顺势给阿七落籍上户因该不是什么难事啊!
只听杯盏重重砸到桌面的动静,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老人家动怒了,“我看是大大的不妥!你当我杨家什么地方,慈善堂吗?随随便便来个野孩子就想进到我杨家的门,你想让我们被整个沈家村的人笑话吗?”
沈连云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没想到她穿越了居然还要经历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如何处理婆媳矛盾,智斗恶婆婆!
她弯着的身子又低了半分,“阿娘请勿动怒,是我当媳妇的考虑不周,杨家能收留我们母子二人已是大恩,还望阿娘原谅我刚才的鲁莽。”
她知道,眼下先要保住自己和阿七在杨家的位置是关键,至于上户籍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忽然一双手将她贴地的身子慢慢扶起,杨秋生冲她点了点头,似在要她放心。
然后他撤回手朝坐上的二位拜了拜,“阿云是我的媳妇儿,阿七自然就是我的儿子,让他归入杨家,合情合理。”
“哗啦”一声,桌上的杯子就被扫到了地上,恰恰碎裂在沈连云的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