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新生大会召开已过去了半个月,叶宿的生活除了多了两个活宝以外,与之前也没有什么不同。日子过得晃晃悠悠,谁也停不下时间迈进的步伐。
修炼,战斗,吃饭,睡觉,日子过得单调和枯燥,即便是已为天人的叶宿也不能免俗。流连在图馆,竞技场以及学院后面的无崖,叶宿坚定扎实地走着自己的路,在修炼道路上摸索前行,同时熟悉着自己掌握的那些战技,偶尔和周天谈天论道,获得一些新的感悟,然后继续。
风陨学院还是原来的那种莫测的态度,内院的入院集训杳无音讯,你不会知道它什么时候才会开始。就好像这三年,它只负责提供资源和修炼环境,至于怎么走和如何走,从不会干涉,让他们这群学生就像是放养的小孩一般,肆无忌惮地成长。
不过,叶宿倒也习惯了,他还是过着自己的生活,只是偶尔看一下宿舍邮箱,看看有没有学院的通知,没有就继续做接下来的事情,如此而已。
暖石铺就的小路铺满了枯黄的秋叶,旁边是光秃秃的树,支楞着七歪八扭的枝杈,宣告着天气的渐渐转凉。风是越来越冷,打在身上寒气自直透过衣服往里面钻,就算是阳光明媚,也只有凉意沾身。
“快冬天了。”
踩在薄脆的叶子上,啪啦地零碎在脚的下面,露出几块残黄的碎片,叶宿无感地看了一下冷得发蓝的天空,缓缓道。
“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叶宿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收回了遥望的视线,转而回到了人间,紫黑色的眼眸环视四方。
“该走了,小宿。”三寸小人大小的周天从叶宿的口袋里探出了脑袋,伸了一个小懒腰,然后悄声提醒道。
就在刚刚,叶宿原本在宿舍里安静地看学习,突然宿舍邮箱发出了收到消息的通知。他打开一看,果然是接到了来自学院的通知,要求他们在一个小时内到达学院的中央广场。
“我知道,不过马上要离开了,我想再看最后一眼就走。”叶宿静了一会儿,头低了一下,才道:“不过,的确该走了。”
紫黑色的瞳失去了最后一点缅怀,叶宿带着风走向了那个方向,没有回头……
“踏——”
当那只白色的脚踏进了坚实的水泥地上时,广场中央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个声音虽小,但毕竟在那里的都不是庸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的到来,有人甚至回过头看了看。
迎着那些或敌意或饶有兴趣的目光,叶宿镇定自若地走了过来,没有一点情绪表现,冷得像一块冰,寒冷漠然。按照之前学院给予自己的号码,叶宿很自觉地站在了第一排的第五个位置,眼眸注视前方。
在广场最中央的位置,也是他们这群学生面前,一个男人笔直挺拔地端立着,身上是天夏帝国的军装,与常规的不同,上面缺少代表着军人荣誉的军衔和徽章。他的眼睛从叶宿归位后就继续望向了广场外面,仿佛没有人会让他的目光驻留。
直到最后一个人到来,归位到队伍当中,闭口不言的他终于缓缓开口道:“你们好,我就是负责你们本次内院集训的教官,你们可以叫我严教官。想必,你们对我应该也不陌生,毕竟之前的虚拟战场测验,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很幸运,你们成为了内院的候选人,五十个名额五十个人,而你们就在其中,其他人都被分配到了其它地方。”
严教官话音刚落,下面就传来了细微的,交头接耳的声音,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
“但,你们别高兴地太早,因为,当你们成为内院候选人的那一刻起,你们也是不幸的。”严教官适时地又说出了另一句话,话外有话弦外音。
此话一出,场面又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很优秀,你们是整个外院里名列前茅的存在,你们站在了外院的顶峰。在虚拟战场里,你们或是正面击杀了对手,或是在众多敌人围追堵截中坚持到了最后,不管哪一种方式,你们都活了下来。更多的人,在第一次袭击发生的时候,就已经被淘汰了,其中,不乏有一些同样实力强劲的人,甚至有两位也都达到了战士的级别。
或许你们会想,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那么强都没有留下来?而我比他们弱却留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他们堕落了,在风陨学院这些年里他们已经丧失了战斗的本能和欲望,每天沉浸在自己的那点小成绩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怎么着在学院里都还算可以了,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等级到了,怎么着都不会混得太差。抱着这样的想法,呵,活该通不过。
以为这里是哪里?福利机构?幼儿园?养老场所?呵呵,做你的大头梦吧,这里是风陨学院,凡是风陨学院的,绝没有庸者!
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的内院测验从来不会预先告知你们吗?
因为,你们生而为战场,你们就是为战场而生的。战争,从来不会预先告知你它要爆发了,它不会因为你的不知情而停留脚步,不会因为你一句我还没有准备好就会对你手下留情,放你一条生路。残酷吗?残酷就对了。
如果说一个战士失去了他的忧患意识,那他就不配再被称为一个战士,就算死在战场上,那也是对他最高的荣耀了。所以那些落选的人,他们很幸运,我们并没有打算让他们去战场上送死,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平庸但又相对安全的路。
但同时我很欣慰,至少你们还有着这种意识,还有一个成为战士的资格……”
“所以优秀的人更应该死在战场上,而平庸的人就可以苟且偷生了吗?”严教官慷慨激昂的言辞尚未结束,就被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尖锐地打破了。
很多人都回头看了过去,严教官也停了下来,注视着那个满脸写着倔强与叛逆的脸庞,一个穿着满身补丁院服的男生。
很多人都在看他,他没有退缩,嘴哆哆嗦嗦,但没有退让的意思,强行梗着脖子,像是受到威胁的小兽敏感且富有攻击性。
“你叫什么名字?”严教官说话了,第一时间没有痛骂,或者激烈地反驳,而是问他的名字。
“吕自豪!”那个男生大声回答道,似乎只有声音大了,才能掩盖住他声音的颤抖。
“你的号码!”严教官又问了一句。
“1616!”那个男生的声音更大了。
一问一答持续了片刻,当轮到严教官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再看这个名叫吕自豪的男生,而是面向了所有人,深沉沙哑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好!而我也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很肯定地回答你,没错,的确是。”
吕自豪愣住了,嘴略微张着,显然没想到教官会这么痛快地回答,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答案。常人都知道,稳住军心第一位,哪怕就是痛诉或者撒谎,也是以稳住军心为第一要务。严教官没有,没有暴跳如雷地大骂,没有气急败坏地驳斥,平静而又简单地告诉他,就是这样的,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低下了头,牙齿咬着嘴唇低着头,拳头攥得紧紧的。
“所以我说,你们又是不幸的。因为站在战场防线前的,就是你们这一批人。是不是觉得很憋屈,很难受,很不公平?呵,有这样想法的,举一下手。”严教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让人揣摩不出他的心思。
首先,吕自豪这个男生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率先举起了手。等了一会儿,零零落落的,又有几只手弱弱地举了起来。但,大多数人是没有举手的。
严教官眉头略微皱了一下,再次询问道:“只有这么点吗?没关系,大胆举手,我不会公报私仇。”
说完,他的目光扫过了每一个人的脸庞。
很明显,有一些人在严教官的视线扫过时,下意识地回避了他的目光,他们的脸也有鼓动,那是牙齿在用力咬紧牙关。
不过一会儿,又有几只手试探地举了起来。慢慢地,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将手举起来,不举手的人反而在数量上陷入了劣势。
而有趣的是,站在最前面的五个人,也就是排行在前列的叶宿五人,没有一人举起手来,哪怕连举手的犹豫和意识都没有。
到最后,五十个人有四十多个将手举了起来,如同起义军的振臂高呼,宣告命运的不公和与之拼斗到底的决心。
“很好,很诚实。”严教官看了一眼眼前的那五个人,又扫了一眼后面那高举的参差不齐的手臂,点头道:“这是常人很正常的心理反应,区别对待产生的不平衡,这很正常。但是,如果你们只看到了用自己的身体去无偿保护别人这一面,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