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晨,许君乐睡了个天昏地暗,等醒过来都已经十点多了,他坐起身,觉得后脑勺隐隐的痛,还有些发晕,想吐。
这个症状他很熟悉了,他有颈椎病。
他重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再醒来时都下午了,脑袋依旧闷闷的,他起床摸到厨房喝水,动了动脖子,居然连着肩膀一片都是痛的。
以前也出现过头晕目眩的情况,特别是考试周,但怎么也没今天这么严重。
他烧了热水,最后趴在床上用毛巾热敷,脖子上温热的触感让他感觉好一点了,闭上眼又快睡着时被枕边的手机吵醒,他摸过手机,看到来电人有些惊喜,忙接起来。
“雨婷姐,你不忙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汪雨婷很爽朗的笑,“周末了,来喊你吃饭呢,过来吗?”
许君乐缓缓起身将毛巾丢进脸盆里,苦着脸,有些撒娇的语气,“我头疼。”
果然引来一阵关切,许君乐擅于此道,“你怎么搞的,怎么头疼了?”
“老毛病了,颈椎病。”
“让你平常读时多起身活动,小小年纪就落个这病我看你老了怎么办?这种情况你平常就得注意,也不能受凉,最近天气冷出门要把围巾戴上……”
许君乐眼看她停不下来了,急忙打断,“你在店里吗?我去找你玩。”
“下次吧,你别吹了风。”她说完顿了一下,“还是来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给你按一下。”
许君乐半信半疑,“你不是学的剪头发?还会这个?”
汪雨婷不跟他废话,“来的时候戴围巾帽子,打车来,我等你。”
许君乐还想说话,那边电话就挂了,他叹了一口气,趴在床上踢着腿啊了半天,才艰难的起床。
随便洗漱了一下,出门才发现走路也疼,烦躁。
他实在不想拖着这个肩膀同人挤地铁,但一想起打车费,还是认命的往地铁站走了。
汪雨婷年纪比许君乐大很多,再加上一个宋优悠,都是一个孤儿院长大的,
她是最近才来的京城,如今在一家理发店上班。
许君乐到达理发店时,一眼看到她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望着某处发呆,她看起来清减了些,恢复了生产前的模样。
许君乐想要悄悄进去吓她一下,谁知这门一推就有响声,汪雨婷听到声音已经转过头,看着他笑起来,招了招手,轻声说:“快过来。”
他在她身边坐下,正想说话,汪雨婷就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指了指洗头区,小声说:“我们店长和他爱人。”
许君乐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一个像是孕晚期的孕妇躺在躺椅上,穿着黑色工作服的男士站在旁边拿着喷头为他洗头,两人温声细语的正说些什么,只见那位男士冲一下水就低下头亲一亲那位孕妇的脸,温馨又甜蜜。
汪雨婷撑着下巴说:“原来真有这样的感情啊,我怀孕时都是自己洗头发的,超累。”
许君乐望着那对夫妇听到汪雨婷的话难过起来,“小宝现在怎么样呢?”
她摇了摇头没说话,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很疼吗?”
许君乐点头,用手指了指后脑勺,“这一片到肩膀,疼死我了。”
汪雨婷揉了揉他的头发,站起来,“好了,躺下,我帮你按一按。”
她手还没碰到许君乐的皮肤,这小孩就夸张的嘶了一声,汪雨婷拍他的脑袋,“你少夸张,忘了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嘶…你轻点,真的痛。”许君乐抱着脑袋,疼到冒汗,咬着牙说:“最近在想要不要退学。”
汪雨婷听到她的话无奈,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厌学啊,你自己说,从小学到现在,你说了多少次不想读了,想退学。”
许君乐痛到一层接一层的冒汗,说不了话。
她继续像是疏通一样按着他的肩膀,过了一会才说,“你知道我和小宝他爸闹到这种地步,就是因为他有很好的家庭和学历,跟我分了回来还可以选择读还是去好的地方工作,还能找律师争夺我孩子的抚养权……”
“我呢,没有任何退路,还眼睁睁的看我的孩子离开我,没有一点办法,我一个人根本留不住他,那可是我丢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可我必须得放弃他。”
“别退学,你得按照这个社会规定的路走到头,有了资本才有退路,才有资格犯错,别像我一样,走错一步后面每一步都是错,一个错误发生在不同人身上结果都是不同的。”
她手上用了点力,“我读的不多,不会说话,也没你懂,但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许君乐趴在沙发上听的鼻子发酸,身体与精神上的痛猛烈的攻击他。眼睛红起来,他偷偷擦了一下,他是看着汪雨婷一步一步走到这样的田地的,看着她恋爱,怀孕,争吵,哭泣。
然后生产后在医院衣不蔽体毫无尊严的被推出来……
许君乐永远忘不了她当时失去焦点的眼神,因为床位不够被安置在走廊,来来往往的人用惊恐又可怜的眼神看她。
正值夏天,许君乐连想替她盖件外套都没有,他跑去找护士借了毛毯替她盖上,抚开她被汗浸湿黏在脸上的头发,他蹲下来强颜欢笑的对她说:“恭喜啊,你当妈妈了哦。”
她惨白又虚弱的对他笑,眼泪流出来,许君乐怎么替她擦都擦不干,像是要把一生的眼泪流干那样。
后来许君乐再也不见她哭过,哪怕是最后从医院一无所有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