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起朝门口望去,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孙妹妹可是稀客,哪阵风把你给刮来了?”李师师站起身问道。
“今天你和丁妹妹在宫内大放异彩,一曲‘春江花月夜’听得人心神俱醉。妹妹我自叹不如,拍马也追不上呀。”孙三四脸上洋溢着迷人的笑容走过来,“我本来想在家中赏月来着,但想到你们那首‘春江花月夜’,就再也坐不住了,猜想姐姐肯定也在赏月,索性到姐姐这里讨教一下,想知道这首曲子是何方高人所做。”
李师师抿嘴一笑:“妹妹听到好曲子,魂都没有了。”
“谁说不是呢,我平生追求的就是这个……呀!这位郎君面生得紧,以前没见过。”孙三四把目光转向张士勋。
李师师皱皱眉,介绍道:“这位是张公子。”
孙三四道个万福,道:“张公子星眉朗目,端得好相貌,令人一见……这个……就能看出非池中之物。”
“孙娘子谬赞了!”张士勋皱皱眉头,这女人说话有点轻佻,不是他喜欢的风格。
丁都赛看不下去了,抱怨道:“孙姐姐,你怎么到哪里都是咋咋呼呼的?”
“丁妹妹该知道我这性子的,不喜欢扭扭捏捏。”孙三四拧一下丁都赛的脸蛋,夸道:“还是妹妹的肌肤白嫩,掐一下就能出水的样子,羡慕死我了。”
“哼!你又不是腊月生,怎么冻(动)手冻(动)脚的?”丁都赛把她手拨开,脸往旁边一扭,不搭理她。
使女搬过来一个杌子,李师师让道:“妹妹别站着了,既然来了,坐下一起赏月吧。”
孙三四也不客气,坐下来指着杌子上的琵琶问:“你们刚才弹的什么曲子?”
丁都赛不想告诉她,随口说道:“女人是老虎。”
“谁是老虎?”孙三四诧异地又问一遍。
“女人是老虎。”丁都赛没好气地说。
“真稀奇,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曲子?”孙三四十分好奇,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民间小调?”
张士勋冷眼旁观,这个孙三四容貌不错,瓜子脸,柳叶眉,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只是她的一举一动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颇有后世辣妹的样子。
“妹妹说对了,正是民间唱的小调,曲子虽然是大白话,但歌词颇耐人寻味。”李师师瞟张士勋一眼,对孙三四道:“妹妹要不要听一听?”
“要听!”孙三四拍着手道:“姐姐快唱来。”
“好吧!我唱给你听。”李师师抿一口茶,轻声哼唱起来。
她的声音很甜,很适合唱这首曲子,加上她脸上丰富的表情,把这首曲子的意境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曲唱完,孙三四拉住李师师的手,央求道:“好姐姐,你把这首曲子给我好不好,我现在正发愁没有新曲子呢,老的剧目人们都看腻了。我那里新来两个小童子,学这个曲子正合适,再找一个男子扮演老和尚,啧啧!肯定出彩。”
“不行!这曲子我正在排演,马上就搬到台上了。”丁都赛一听就急了,在一旁说道,“再说,这首曲子适合嘌唱,你一个唱主张小唱的,就别和我争了。”
“好妹妹!我虽说是主张小唱,但我的班子里也有嘌唱呀……咱们俩的班子又不在一处,你演你的,我演我的,咱们互不干扰。”孙三四亲昵地拉着丁都赛的手,“咱们姊妹不容易,都有一大帮子人靠咱们吃饭呢,应该互相帮衬才对,你说是不是呀妹妹?”
丁都赛白她一眼:“孙姐姐,我咋说你呢?用到别人的时候甜言蜜语,用不到别人的时候,冷眼相看,翻脸比翻还快。”
“哎哟!瞧妹妹这话说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这个人生就是直性子,心直口快,高兴的时候不会装模作样,不高兴的时候也不会强作欢笑。”孙三四为自己辩解,软语道:“好妹妹,不就是一首儿歌么,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丁都赛受不了她缠磨,勉强点点头,又冲张士勋苦笑一下。
孙三四见她答应,开心得笑起来,笑容很甜,“妹妹真好!姐姐也好!有你们做姐妹,是我的福分。”
“你呀!使性子的时候让哭笑不得,好起来又亲热得不得了。”李师师摇摇头,道:“赛赛比你小,你事事都要和她争,太好胜了。”
孙三四吐吐舌头,“姐姐说得对,小妹会改的。”说着,又把脸转向张士勋,道:“张郎君,我家姐姐是个眼高于顶的人,能成为她的座上宾,肯定在琴棋画上有她欣赏的地方……敢问张郎君,你是会诗词,还是会弹琴,抑或是其他。”
张郎君这称呼实在有些别扭,听上去就像“蟑螂君”,整个一小强。
但人家没有恶意,不好和她计较。
张士勋端起茶杯,却没有喝,笑着回答: “我于琴棋画上都不擅长,虽然很想学弹琴唱曲,却五音不全;想学下棋,一碰棋子就脑仁疼;想看装斯,拿起来就犯困。至于绘画,就更不用提了,拿起画笔,想画老虎却画成了猫,想画仕女却画成了钟旭……”
孙三四还没听完,已经“咯咯咯”地笑起来,“张郎君真风趣,我听出来了,你这是故意逗我……笑死我了。”
“算你聪明,张官人的确是在逗你,实话告诉你吧,那首《春江花月夜》,便是张官人教我们的,合奏的曲谱甚至弹奏的技法也是他教我们的。”丁都赛心里藏不住事,终于忍不住说出来。
“当真?”孙三四吃惊地张开嘴,狐疑地问:“赛赛,你不是在骗我吧?”
李师师一个劲儿地向丁都赛使眼色。
丁都赛会意,赶忙遮掩:“我逗你玩儿呢,嘻嘻!”
“你太坏了!”孙三四瞪她一眼,但又不死心,问张士勋道:“张郎君,那首《春江花月夜》,当真不是你教她们的?”
张士勋当然不会告诉她,反问道:“你说呢?”
孙三四哑然,视线在张士勋身上逡巡。
张士勋被孙三四肆无忌惮地打量,有些不自在。
在北宋,女子这样毫不掩饰地看男人的,真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