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自责了几句。
而后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望着摆在竹简后面的蜜罐,张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蜜糖吃多了,也是会坏事的。”
“你这小东西这次坑惨我了。”
张苍叹气一声,坐到了凉席上。
他将蜜糖抱在怀中,从中取出一匙,细细品尝着滋味,嘴里却小声说着:“这嵇恒改管仲的专营之法,究竟意欲何为?而且我怎么觉得,他所为就是在拖延时间?”
“只是他拖延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大秦眼下积弊良多,非朝夕能解决,他就算拖延了数年,又能改变多少?”
“这可是天下数百年之怨气。”
“他若真想救秦,不仅要平息天下积怨,更要消弭天下怨恨,这恐非人力能为,若是嵇恒能做到,恐真就宛若天人了。”
“只是真的能做到吗?”
张苍蹙眉。
他对此很是怀疑。
非是他质疑,而是他乃总监天下上计的御史。
而今上计会刚结束,他对天下之事,比其他人了解更为深刻,也更知晓当今大秦陷入的困境,关东跟朝廷已越发背离,官员呈上的资料,相比过往,已是大为缩水。
关中疲惫。
早已不堪重负。
大秦这种高压治理,注定很难继续维持。
眼下始皇尚在,尚且能够压制,一旦始皇出现状况,以关中之疲敝,以关东之叛逆,天下很快就会陷入动荡,一旦朝堂应付不当,就可能引发更大骚动,到时世事可就难料了。
正是因为了解,才越发感觉艰难。
天下的积弊陈苛之众之甚,实是惊世骇俗。
而今朝堂大臣几乎都心有动摇,唯一期望的,便是始皇的大政能尽快结束,而后放民休养,或许还能有所改善,只是始皇的大政大制,真能很快结束吗?
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敢去妄加推断。
张苍也不知道。
甚至从去年开始,他就有了逃亡之心。
只是并未找到合适借口。
而今嵇恒的横空出现,却让张苍看到了一缕曙光,但这缕曙光很是渺茫,也难让人提起精神。
只是多少有了一些希望。
“嵇恒.”张苍轻叹一声,凝声道:“你现在真的让我很难办,我甚至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你若是参加了这次的上计会,便会知晓,大秦的天下已是病入膏肓,大秦对天下的治理又是多么的千疮万孔,多么的触目惊人。”
“唉。”
举殿陷入沉寂。
良久。
张苍才抬起头,默然道:“你要能把此事办妥,我姑且再信你一次。”
“我也很想知道,你为大秦延缓的这几年,究竟能做出什么事,又能对天下有多少改观?”
张苍将蜜罐封好,重新放置在了身后。
而后起身朝殿外走去。
既决定再多留一阵,自要恪尽职守,做好分内之事。
他去寻了几名官吏,将长公子交代的事,吩咐了下去,而且再三叮嘱,一定要多加考量,多加考察,务必要让各项安排都详实妥帖,在一切吩咐布置好后,张苍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政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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