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嘱咐:“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小申你不许再与人吵架。” 申劳:“……是。” 他虽然暴躁,却明白应当顾忌王和的态度,在确定是自己弄错后,只好向雇工们低下头,道:“是我误会,对不住诸位。” 王和又看过来一眼,申劳举步挪动到朝轻岫面前,道:“方才有劳你,你那份工……算在我头上就是。” 王和跟着致意:“谢谢你找回了镰刀,小申脾气那样暴躁,就叫他多做一份工。你要不去院子那边歇一歇?” 她带朝轻岫回家的时候就有些猜测,面前那姑娘年纪虽然很小,不过举止斯,还带着些卷气,很有点读人家出身的样子。 朝轻岫不清楚王和的心理活动,否则多半得感慨一句对方眼力倒还挺强,还有就是漫长的应试生涯的确对生活在现代的年轻人造成了即使穿越也难以抹去的深刻影响…… 王和不清楚为什么朝轻岫一个家道中落的读人会甘愿跟其他流民走到一起,又选择来刘家帮工,不过按她的想法,宁可此时额外厚待朝轻岫几分,也不能得罪对方,所以一旦有机会,就叫她暂去休息。 朝轻岫活动了下有些酸涩的手腕,放下了手中的农具。 虽然对现状不大满意,然而都已经穿越了,闲坐着等饭来张口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所以当申劳接替了自己田垄上的工作后,她干脆跑去了厨下帮忙。 罗思宁招呼了她一下:“你也过来了!” 厨娘孙婆婆问:“小姑娘,以前做过饭吗?” 朝轻岫摇头:“我可以做些杂事。” 在缺乏现代厨房设备的状态下让朝轻岫为整个农庄的人准备饭食,显然对双方的生命安全都有些不负责任。孙婆婆同意了朝轻岫的话,指了下旁边的食材:“你打些水来把菜冲一冲。” 刘家庄中有水井,朝轻岫提了三回,才打满一桶水,然后开始冲洗菜叶上残留的泥沙与小虫。 春日的阳光不烈,朝轻岫的额头上依旧很快出了一层汗。 孙婆婆一边煮菜,一边跟身边人唠些杂事:“柴快没了,还好今天人不算多,且能支持得住。” 因为耕牛并未齐备的缘故,今日大部分佃户跟长工都被放回了家,如今待在刘家的工役,除了朝轻岫等人,就是管家王和,之前见过的老周,长工申劳,以及厨房孙婆婆。 至于刘有才暂且不在家中,正在外面接他哥哥。 朝轻岫一边干活,一边迅速浏览了一遍自己刚刚觉醒的侦探系统。 她已经想过,古代环境加侦探系统,其实也不是没有发展潜力。 虽然侦探这个词特别容易跟各类意外结合在一起,不过也算是帮她拓展了捕快或者仵作的就业支线…… [系统:个人面板已激活。] [系统:获得称号[毫无名气的普通侦探]。] [毫无名气的普通侦探:你在侦探界中尚且没有任何声望,很难遇到案件,人们在遇见案件后,也并不会想到要向你求助。] “……” 朝轻岫择菜的手停顿了一下。 从字当中,她感觉到了一种平铺直叙的嘲讽。 朝轻岫干完活后一直在厨房边上待着恢复体力,等到申时初刻,刘家两兄弟才终于到家。 刘有才接到哥哥后,两人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进城与万通镖局交割,本次购买来的货物也暂且压在那里,只带一些随身的细软回庄。 两人走进院子里时,朝轻岫正坐在院子里的花树下思考未来的职业道路以及更换系统的可能性大小。 或许是天色已经有些黯淡,走到院中的刘家两兄弟并没留意她。 作为兄长的刘有德看起来十分质朴,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外袍,神色间并没有太多回家的喜悦,反而笼着一层淡淡的阴影与忧虑。 过了会,刘有德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先一步去大厅坐下,刘有才又独自站了一会,全程一声不吭。 远处亮起一点火光,王和提着灯走过来,唤了声:“那是二郎吗?怎么站着不说话?” 刘有才向王和招了招手,又走近几步,悄声道:“王大姊,你瞧家里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王和闻言一怔,随后摇头:“家里倒没什么事。” 刘有才:“大哥今日……总之额外警醒些,免得出事。”又道,“时间也晚了,你去喊人一块来吃饭。” 因为农庄之前没为家里雇工提供午饭,晚上开饭就早,入座前,王和客气道:“庄户人家,粗茶
淡饭,莫要嫌弃。” 于天济等人笑嘻嘻道:“王大姊好客气。” 雇工们并非客套——与草棚那边的救济豆粥相比,桌上的炖菜里起码包括了肉跟鸡蛋,盐也加得多些。 朝轻岫观察其他人的表情,微怀期待地伸筷子尝了两口,然后…… 一瞬间对粗茶淡饭有了更深刻的领悟。 她果然还是更喜欢现代社会的炒菜。 朝轻岫心情有些复杂,她不挑食,有西红柿炒鸡蛋加酸辣土豆丝就是挺满意的一餐饭,奈何自从穿越到现在,一直就没在身边看到过类似的作物…… 刘家两兄弟也端着碗跟雇工们一块吃,其实刘家在城内有店铺,城外有农田,算是本地富户,只是家中行事依旧以简朴为主,主人家也没甚架子,吃饭是并不跟工人分桌。 孙婆婆没立刻就坐,她拿碗碟另外装了一盒菜,跟王和道:“小周身体不好,不出来吃,我把饭菜送过去。” 小周就是那个租了刘家偏院的读人。 朝轻岫默默扒拉碗里的粥,等填饱肚子后,跟其他人一块,把碗碟拿去厨下拿清水冲洗了放好。 农庄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晚饭结束没多久,所有人就被王和打发去洗刷睡觉。 条件所限,朝轻岫只拿井水简单擦洗了一遍身体,又学旁人的样子,折了一截柳条下来,将末端咬碎,充当牙刷使用。 洗漱工具有限,朝轻岫干脆去厨下弄了块小木炭,用炭粉来清洁牙齿。 夏嘉信好奇地探过身来:“那黑炭也能吃?” 朝轻岫:“我用炭洗一洗牙齿。” 夏嘉信:“那我也试试。” 她把小炭块放在嘴里碾碎,接着呸出来,仔细感受了一下,向朝轻岫笑道:“确实要清爽些。” 农庄的住宿条件比草棚好的有限,主家只提供通铺,女工一屋男工一屋,就算是管家王和一样睡在大通铺上。 女工进房间后,王和把门锁好后,将钥匙仔细揣在怀中,才轻手轻脚躺下。 朝轻岫靠在临窗的墙边坐着,夏嘉信小声唤她:“已替你将床铺好了,赶紧来休息。” 劳作了一天,夏嘉信也没力气继续闲话,不等朝轻岫回答就直接躺倒。 很快,屋内便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朝轻岫走到自己的铺位前。 所谓的床铺,其实就是垫了干草以及禽类羽毛的草席,上头盖了一层粗麻布充当床单,朝轻岫把外衣垫在下面,凑合着睡倒。 不知为何,在闭上双目之前,朝轻岫透过窗缝往外看了一眼。 这是古代的夜晚,除了大厅那边还隐隐透着一丝火光外,远近都是黑沉沉一片,风声虫声压过了人类活动的痕迹,这座位于城郊的农庄,仿佛变成了一座小小的孤岛。 古人睡得早,自然起得早,仅仅寅时中刻,外头就响起了鸡鸣之声,王和最先起床,她唤醒屋内其余女工后,拿钥匙开了门,去打水梳洗,男工那边也已经陆续起床,于天济等人正在蹲门口洗脸。 早春时间,天气清寒,不过王和不怕冷,洗漱时用的也是刚打上来的井水,她伸手从罐子里挖了点青盐粉末出来漱口,动作十分利落。 孙婆婆起床后就去厨下烧火,等水略略烧温,特地倒了一壶出来,向王和道:“劳你带去给大郎。” 王和笑:“好。”仰头看看天色,“大郎昨日赶了一天路,此刻怕还未醒来。” 她伸手将水壶接过,刚准备走去主屋那边,忽然听到一声呼唤。 申劳:“王大姊,二郎唤你过去。” 王和脚步微顿,她左右瞧了瞧,发现朝轻岫已经洗完脸,正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就道:“劳你一趟腿,将水壶手巾送去给大郎。” 朝轻岫的目光在不远处的主屋上一扫,向王和点了点头。 她把水壶手巾放进盆里,端到主屋门口,低头看到石阶上有数点落花被露水打湿。 晨风微寒,潮气侵人。 朝轻岫站在主屋门口,忽然发现大门只是虚掩,她伸手敲了两下门,没有回音——里头似乎并没有人在。 “……” 虽说晨起之后去散步也是很合理的行为,朝轻岫心中还是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伸手推开木门,将水壶放在桌上,快速扫了眼屋内陈设。 桌椅地砖都很干净,厅中有博古架,上头隔着些木制与陶瓷质地的器玩,靠窗的位置是桌,笔墨纸砚一应齐备,全部收拾得整整齐齐。 昨日由工役送进
来的行李细软被妥当地放在柜子上头,外面用细绳系着,茶几上放了从田间摘的鲜花,空气中还带着艾草的余香,床铺上的被褥明显是刚换的,叠得十分仔细,方才床上的草枕是新的,表面上还夹了几缕发丝。 昨天晚上只有刘有德一人是在自己的卧房内休息,农庄内的其他人,包括同为主人的刘有才,都是跟工役们一块睡在大通铺当中,结果今日一早,刘有德居然莫名不见了踪影。 朝轻岫并未在房内停留,粗略打量一眼后,就即刻转身出门,直接找到正在跟刘有才说话的王和,将情况告知对方:“主屋那边门没锁,里头也没有人。” 王和面露惊异之色:“大郎昨日才回来,如今怎会不在屋内?” 刘有才想了想,猜度道:“大哥许是早就起了,见我们还在睡着,就去周围闲逛,一会便会回来。” 朝轻岫听到边上的对话,心情有些微妙。 对方的推测也不是不合理,然而联系到昨天的侦探面板,她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点更适合侦探体质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