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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其实真没想过镇长会拿真心待自己,两人对彼此的印象实在太差,听着对方破天荒地说要帮自己,顷怎么着也得把这事弄清楚。他可不想糊里糊涂地跟这见钱眼开的家伙扯上关系,至少得知道个来龙去脉吧。
于是他说:“镇长,无功不受禄,您突然待我这么好,总有个原因吧。”
镇长看顷的脸色,觉得有门,于是也不含蓄了,便将那事的起因经过详详细细讲述了一遍,当然,中途还不忘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当时的思想斗争有多激烈。顷捡了其中几个关键句子,算是明白了,镇长这么做,是因为自己代表着一股群众基础,镇长再怎么蠢都得为自己以后的日子考虑,也算是开了窍了。
至于最直接的原因,竟然跟那素未谋面的奇二爷有关。
数日前早上的那一桩闹剧,顷以为,那女人该是随便撒个泼就完事了,没想她还真告诉她丈夫了,心眼小到这种地步,也算一朵奇葩。
他男人奇二爷既然声名远播,那起码的处世之道总该懂吧,不想竟为了自己这么个摆不上台面的小人物费那么多钱财,死命护着他那无理取闹的妻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同样是一朵奇葩。
顷也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一说,竟真的为自己找了个后台,虽表面看上去像个巧合,但细细想来,也是不少前因造成的。如若之前他与镇长之间没芥蒂,哪会胡言一通将他拖下水。如今假的成了真的,他想反悔都不行。
“镇长,您今天敢只身前来,我已相信你的诚意,只不过,奇二爷看起来不像是个省油的灯,您确定要这么做,接管我这个烫手山芋?”
镇长握着肉拳,搁在桌面上一点一点地敲着,看起来在细细思量。
顷看他样子,心里终究没抱什么希望,镇长是个爱财怕死的主儿,这事可能终究要黄。
于是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送客了。
“镇长……”顷拖着音调,已经是送客的语气。
镇长抬头看看他,眉头挤成一折一折的,愣是没有起来,“兄弟啊,你先坐下,听我说,我还没说完呢。”
顷心道也好,让他想个清楚明白,省得以后折腾不休。
镇长道:“我这人啊,这辈子没干过什么有价值的事,这镇长的位置,还是使了些手段得来的。我父亲母亲在世的时候,从没觉得我将来能有什么出息,即便是得了镇长的位置,他们也没睁眼看过我。”
顷挑挑眉,心道这镇长原来还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我啊,醉生梦死大半辈子了,最喜欢的事就是窝在自己小金里数钱,不过这钱啊,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回事,会烦,会腻。我也从来没敢想自己后半辈子,因为心里头没底,想想都瘆得慌。兄弟,我虽然没跟你深交过,但你这个人我觉得有意思,比那奇二爷有意思得多。所以奇二爷和你之间,我选择了你。”
顷看着他,只说:“您的后半辈子,与我又有什么关系?那奇二爷可比我有钱有势得多,您要是跟他处好了关系,下半辈子不要太快活?”
“不不,”镇长立刻摆手,“你不知道,奇二这人,肚子里的坏水多得很,他如果确定要整死一个人,那人绝对没活路。所以我得帮你,我要不帮你,这小镇可没人罩得了你了。”
顷听着,替他倒了冷掉的茶,重新沏了一杯。
镇长看了看那端过来的茶水杯,脸上的肉立刻笑得一颤一颤,“你这小子啊,识时务,有出息。”
顷本想着这事要黄了,谁想镇长那张嘴又把它说活了,看来这回是真心的了,既然对方掏了心窝,他哪有矫情的道理,自然是以礼相待。
镇长又说:“兄弟啊,这事我既然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别管之前我们之间有什么芥蒂,从现在开始,就是兄弟朋友。”
顷心里难免有些激动,虽然现在还摸不清镇长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身在异乡,有个人肯帮衬着,这实在再好不过。他与镇长搞好关系,以后很多事,做起来都会方便许多。于是也不婆婆妈妈地,直接向镇长坦白了自己的意思。
镇长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其实他心里还存着另外的心思。过不了几年,他就得隐退了,这小镇的新主人,他想选个有才有德的,所以好苗子,他得护着。
镇长走之前,对顷是千叮咛万嘱咐,说奇二这人,擅长耍阴招,让他提防着。顷道了声谢,亲自将镇长送下了楼。
镇长走后,顷想了许多,镇长此人到底能不能信任,自己以后的路又到底该往哪走。想着想着,他摸出了脖子上悬挂着的玉佩来,虎形的翠玉,老虎额头上镶着一颗血色宝石,正是当日奇岐装在信封里的东西,除此之外,信封里再无其他。
顷一直不明白,这块玉佩代表着什么,没有任何镌字刻印,只是一头咆哮状的老虎。顷始终贴身垂挂,不轻易拿出来示人。
可现在,他心里有些乱,玉佩可以让他想起奇岐,他看着看着,错乱的思维便会慢慢理顺。
夜已黑了,豹子方才聚精会神地盯着两人一举一动,这会儿开始打盹了。他坐在顷旁边,头一点一点的,尽管手臂努力撑着额头,但还是抵挡不了侵蚀而来的睡意。
顷轻轻地拍他,“小白,去睡吧,别等我了。”
豹子揉揉眼,努力拉开眼皮,“不,顷,我熬得住,我要等你睡下了我再去。”可刚说完这话,他的肚子便咕噜噜地叫起来。
顷笑笑:“饿了?”
豹子揉着肚子,嘟着嘴默默点头。
“我给你去烧点东西吧。”
豹子的精神立刻上来了,屁颠颠地跟着顷往厨房跑,却在下楼的那一刻身形一晃,咚咚咚滚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