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这才猛地忆起那晚去容家吃晚饭时,容建安初次见到她时那一副震惊的神情;以及自己谈起父母姓名时他一直在沉默不语。原来,容建安也在那一刻确认了她就是自己弟弟当年撞死的那个女人的女儿。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父亲不允许儿子跟她在一起的那件事。
事情一环接一环终于清晰地展现出真实面目了。冰之呆呆坐着,久久望着桌面出神。
容海澄虽然本身性格有点问题,但他本性不坏。假如他愿意做一些妥协,为她做一些努力,她也许会安下心来跟他过一辈子。
但现在呢?假如他愿意做那个为她守候的人,她也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他了。
谁愿意晚晚躺在一个杀母仇人的侄子身边?看到他,就会想起他叔叔,就会想起自己惨死的母亲。
可是,她该怎么向他说明一切?
容海澄是那种傲慢自尊的男人,如果知道自己父亲和叔叔的事,他会作何感想?又会怎样看待他和她之间的一切?
她无法想象。
也许是办公室那一场争吵确实在容海澄心间撕开了一道裂痕,他好几天都没理她。
正如一首歌里所唱“但我拖着躯壳,发现沿途寻找的快乐。仍系于你肩膀,或是其实在等我舍割。然后断线风筝,会直飞天国。”
男女间的情爱,一如风中花火,灭了就是灭了。若想再次点,也许需要另外一双更有勇气的手和一根更好的火柴。最后却往往是,有了一双合适的手,却再也找不着一根可以点的亮的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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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后,嫂子苏小青一个电话把冰之叫到了家里。
冰之一进门就听见哥嫂在大声争论。
苏小青正在愤愤说道:“他是什么人?一个手指头就把你们捏死!再说,撞死人的不是他,是他弟弟!就算你们有证据,也是以卵击石!找死!”
周森茂却决然说:“不管是谁,只要他有份参与害死了妈妈,我们就要讨回公道!”
“你怎么讨?公然去举报他?他会认?他是堂堂的副市长呢!你们办事用点脑子好不好?”
周森茂也怒了,吼道:“你还是不是我老婆?妈死得多冤啊?你怎么连一点正义心都没有?”
苏小青急得就要掉泪了,说:“我是为了你好!万一你这次有个什么闪失,你要我怎么活?”就哭了起来。
冰之心里一紧,急忙上前说:“哥,嫂!你们不要吵了!哥,其实我也觉得,凡事不要太冲动!现在容建安是副市长,如日中天。假如他知道时至今日还有人查他弟弟的案子,又知道我们掌握了一些证据的话,他一定会采取行动的!因为他不会被自己家族的丑事流散出去,这样下去吃亏的是咱们啊!”
周森茂听见妹妹说得入情入理,便怒气渐消,叹道:“好不容易查到了害死妈妈的真凶,虽然人也已经死了!可是却不可以帮妈妈讨回一点公道,你叫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啊?”
苏小青狠狠瞥了他一眼,又对冰之说:“冰之,海澄知道了这件事吗?他知道他父亲和他叔叔这件事了吗?”
“我还没告诉他。”冰之苦笑。
她还没想好怎么告诉那个人。
“怎么偏偏发生这样的事!本来还以为你和海澄可以早日修成正果,结果却……唉!我说冰之,你的运气怎么那么背?”
周森茂叹道:“容海澄是容建安的儿子,也是容建辉的侄子。不管他知道不知道那件事,他这个身份是不会改变的。冰之是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
苏小青却觉得异常惋惜:“可是,他是无辜的啊!”
冰之却淡淡说道:“哥,嫂子,其实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我跟容海澄都不可能在一起了,因为,我跟他的性格合不来。”
苏小青又连叹数声,说:“可惜了,那么好的一桩姻缘!唉唉……”说罢就走进了厨房忙她的家务去了。
周森茂这才对妹妹说:“冰之,老梁中午给我电话,说明天会让我们见一见那个陈永!也许,那个人会给我提供很多有利的线索,我们就可以知道当初容建安是怎么帮助他弟弟逃脱法律制裁的?”
冰之点点头说:“好的。”
她对母亲白樱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七岁的时候,有一次母亲带她和哥哥去海边玩耍。
久病体弱的母亲难得那么开心,带着兄妹俩出去玩。那天是个大晴天,母亲身穿蓝色格子连衣裙,带着宽边草帽,长辫子搭在身后。在烈日下,母亲把白色皮球抛给她,又叫她把球抛给哥哥。三个人玩得十分开心。
结婚前,母亲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姑娘,所以父亲周学毅才会深爱上比自己大一岁的她。
她还记得,母亲的右眼角下边有一颗黑色的痣。可是最后,美丽善良的母亲还是死于横祸。
她那么辛辛苦苦养大自己和哥哥,和父亲长期分居无法团聚并且一直毫无怨言,还要经常被自己恶毒的小姑子上门骚扰。可上天真的很残酷,这么善良的一个女人,竟然让她在离父亲就要回到这个城市的前四天被车撞死了。
母亲去世后,父亲周学毅一直郁郁寡欢,也一直没再续弦。等到冰之读中学时,周学毅的身体每况愈下,一直拖到她考上大学就去世了。加上她家一直和姑姑周红的关系不好,所以她和哥哥周森茂就多亏了舅舅一家照顾着。嫂子苏小青,就是舅舅给介绍的。
而那个人就是容建辉。就是那个爱着她的男人的亲叔叔。
冰之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在是塞满太多太多灰暗的巧合了。
她幽幽说:“哥,我想辞职。”
周森茂惊讶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辞职?不喜欢这份工作吗?”
冰之望着自己的手背说:“我不想这样天天跟容海澄相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