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大,细细密密地下了一层,夜色浓重里泥土味蔓延开来,暗雷滚滚中随风飘进院子里的均是血红的纸钱,落在地上,被雨水打湿后渐渐漫出血迹来,有些腥味掺杂在风雨中。
老默的孙子刚跑了出去,此时就没有了影踪,老默和夫人急得要流出眼泪来,我们一群人堆在院门口,老默叫喊着要往出冲,说是自己从未造过什么孽,老天为何要这样对自己。幸好被我们拉住,看着地面上血淋淋的纸钱,就知晓这朗越城的鬼节非同一般,怎能让老默出去冒险。
我同大哥说我出去寻老默的孙子,大家在此处等我,按大哥的脾性断断不会让我一个人去冒险,但此时情况紧急,若是再因为这些事情耽搁,老默的孙子怕是也寻不回来了,而且这飘着血纸钱的鬼节本就诡异得很,少出去一个便多一份安全,未等大哥同意,我便冲了出去。
“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忆寒不顾大家的阻拦,提了弯月短刀也出了院子。
街道上此时无人,空落落的街头里挂着一盏盏苍白的灯笼,在风雨的摇曳下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街头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月色,街头漆黑,只有那些灯笼里苍白的光映出写影像来,这才不至于看不清楚前路,雨落到地面上有些湿滑,这样像稠墨般漆黑的街道里,怎么能瞧得见老默的孙子,可这压抑的气氛又不敢大喊,生怕叫出些什么来。
平日里的纸钱都是白色的,可这鬼节的纸钱却是血淋淋的,时不时地从空中飘下来,有些未落到地上,就挂在了那些灯笼上,瞧着着实让人有些脊背发凉。
我正往前走着,突有人撞上了我的脊背,心底里本就有些发毛,这下倒好,真的是遇见鬼了。
老默的孙子就是被这装神弄鬼的东西夺去的,我心下也顾不上害怕,一转身便要扬起手打下去,可从黑暗中传来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啊——你是人是鬼,本女侠天不怕地不怕,你要是赶过来,我就一刀刺了你!”
听这声音,似乎不像是鬼,倒像是……
我瞪着眼睛、猫低了腰往前瞧,想看清楚来者是谁,可是黑漆漆的也瞧不真切,正要再往前伸头,努力的瞧瞧,却感觉一张微凉的唇印上了我的嘴角,发丝里香香的,还是个女鬼!
我还没有完全反映过来,就听见“咚”一声,随后整个人向后倒去,脑袋有些发懵的厉害,眼眶处火烧火燎地疼,是谁!
“顾长安,你这个臭流氓!你你你!”
听这声音,必定是那姑奶奶没错了,白日里让她跟着我们一道来着朗越城就是个错误,可如今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
我站起身来,揉一揉发疼的眼眶,理了理衣衫,瞧着忆寒咬牙切齿的从黑暗里出来。
“你怎么来了,赶紧回去,你以为这是玩儿吗?丢了小命我可不管你。”我一个人冒险倒是没什么,忆寒明日还要去寻亲戚,若是出了什么事,这可如何是好。
忆寒走到我身边,白了一眼我,“我是跟着你出来的,可是你走得急,我没跟上,你放心吧,我可是镖局里长大的,也跟着出了很多趟镖,什么没见过,今日这鬼节我定要会一会,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救你一命。”
我叹口气,这个大小姐的脾气,定是要坏事的,罢了,如今寻老默的孙子要紧,她要跟着便跟着吧。
眼下正愁不知该往何处去,就听见一阵风铃清脆的声音幽幽传来。
“叮铃——叮铃——”
一把艳红的伞飘在黑暗中,雨丝落上去,又悠悠地滑下来,伞骨末端挂着金铃,夜风吹过,轻晃着发出清幽的声响,在夜色里蔓延开来,声响并不大,但在这幽静的长街已然是清晰可见。
我瞅着长街另一头的这把红伞,有些狐疑,不敢轻举妄动,忙护着忆寒缩到街角的黑暗处。
夜风越吹越急,头顶上一盏白晃晃的灯笼也跟着越发快的摇晃起来,耀在地面上的光晕也跟着晃起来,瞅着让人觉得头晕。
风里裹着的雨丝下得急了,变成如黄豆般的雨滴落下。
忆寒躲在我身后,我故意往高撑了撑腰身,雨落下正落在我身上,不会淋到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淋了雨终究是不好的。
“那是什么?伞怎么会飘着呢?”忆寒压低了声音问我。
可我又哪里知道,“说不定老默的孙子就是被这伞的主人掳走的,咱们先看看动静。”
“好。”
刚平静下来,就听见身后一阵攒动,这姑奶奶又咋了。
“你挤着我了……”
我回头看看,真是个难伺候的女人,刚往前挪了挪身子,就瞧见一阵风吹过,将长街上的雾气赶走,出现了八位黑衣男子,极大的斗篷遮住面目,四位一列共两列排在红伞前,随后同时跪下,压低了脑袋齐喊:“恭候鬼血骊姬盛驾。”
鬼血骊姬?这是个什么鬼?
忆寒躲在我身后被我挡着看不真切,便探出头来看,我生怕被这些奇奇怪怪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发现,便将她按回去。
话音刚落,暗色里一股血色烟雾,轻轻地飘着出来,随着烟雾出现的是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一身红衣,在暗夜里实在是扎眼。
风雨渐渐静了下来,成为最初细雨绵绵的模样。
女子落在伞下,风吹过裙角扬起艳丽的弧度,她并未执伞,那伞就飘在空中,风吹过只浮动了金铃,伞却没有一丝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