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彦抿着嘴笑着说谢谢,把钱放到桌子上,走出了店,脚步和心跳一样雀跃。
等会儿就要再见到她,她还会带她的同学过来,现在这样,应该不会给她丢人吧。
白露街的另一头,许幸棠在公交站接到了陈望月一行人,为了今天的调研,大家都换了最普通的t恤和长裤,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与众不同,以免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毕竟是在贫民窟,安全起见,辛家和冯家的保镖都做便衣打扮,混迹在附近的居民里。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雨季里难得放晴,走过长长的下坡,许幸棠给大家介绍自己长大的地方。
哪怕来之前做了心理准备,真正见到这里的景象,除陈望月之外的人还是被震撼和惊讶的情绪笼罩了。
这里和上城区完全是两个世界。
上城区拥有宽敞明亮的街道,永远反射着刺眼光芒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大大小小的公园,上档次的百货商场,有着装要求的fe dg,每一个人都行走在现代都市的阳光下,精英们穿着服帖又精美的三件套,出入伯德街的大型证券交易中心和咖啡厅,付得起30以上的小费,司机们为阔太太们拉开车门,看她们把身体裹进油光水滑的动物皮毛里,手提包一天一换,在画廊或是公益艺术馆里挑选一副油画,为客厅添上一份新的装饰,或是与好友共赴剧院,欣赏一出古典剧目。
而这里是瑞斯塔德的背面,他们从前根本不会踏足的贫民窟。
油腻浸入内里的街面,大部分建筑都裸露着灰败的外墙甚至钢筋,废弃的工厂地基上杂草丛生,还有许多矮小的木质结构的棚子下掩着小小的门,时不时钻出鱼一样瘦小滑溜的人类,下水道的井盖不知所踪,大张开口,混合了大量生活污水、餐饮废弃物、人体排泄物,释放出令人作呕的酸臭。
大家都不约而同戴上了口罩,而这里似乎激发了冯郡强烈的创作欲望,他抱着相机拍个不停,也对着许幸棠问个不停。
而陈望月被前方的女人所攥住了注意力。
那个女人戴着鸭舌帽,帽檐破了好几个洞,推着一辆褪了色的超市塑料购物车慢吞吞往街边走,眼睛盯着地上,看到没人要的饮料瓶和易拉罐就捡起来,塞进购物车挂着的黑色大塑料袋里。
购物车里面满满当当坐着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约两三岁的样子,男孩正专心致志玩一个缺胳膊少腿的汽车人模型,而女孩把腿从购物车的缝隙里伸出来晾晒,小脸脏兮兮,但眼睛很亮。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她一下就伸出了手。
抓住了陈望月背包边缘的玩偶。
辛檀下意识把陈望月护在了身后。
两个孩子的母亲连忙跟他们道歉,把孩子重新扳正了位置放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小朋友嘛。”陈望月趁机跟她攀谈起来,摘下口罩,“我们是中学生,想做一项关于这里的调查,您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她嘴很甜,笑容又灿烂,几声姐一下就把人给哄住,不费几句话的工夫就套出了这一家子的来历。
这是个丧夫的可怜女人,孩子父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钱交房租,带着两个孩子住在一个窝棚,没有水也没有电,这里的工作机会实在太少,她又需要照顾孩子,她只能偶尔做一些杂工,捡些瓶子,再加上一点政府的救济金来维持生计。
“我们不碰那个东西的。”听到陈望月的话,她露出警惕神色,又看向自己的两个孩子,“不过,我认识几个这样的人……”
陈望月立刻领悟她话语里的停顿,她道,“姐,我刚刚在那边看见了一家快餐店,不如我们边吃边说?”
说着,她把背包上那个小兔子的挂件摘下来,塞到小女孩的手里。
“这个送给宝宝,带宝宝去吃苹果片,喝牛奶,好不好?”
修彦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梳了马尾的女孩蹲下身,用一只兔子的玩偶挂件逗弄着购物车里的孩子,刘海都被发夹别起,露出清亮饱满的额头,线条柔美秀丽的侧脸安静出尘,有阳光打在她脸上,显得皮肤近乎透明,睫毛投下来的阴影也像是灰雀的羽毛,她只需要在那里,就像一幅电影海报,就干净透明到不可思议。
让修彦也不自觉勾起笑意,他加快了脚步,可是一下就又停住。
他看到陈望月身侧的男孩也蹲下来。
戴了口罩也遮掩不住的俊朗,眉眼隐约显露矜贵之气,素色衬衫妥帖收进牛仔裤的腰线里,衬衫袖口露出一截与上衣同色系的表带,表盘在腕间间或一闪。
这样的人,出现在陈望月的身边,会让人联想到与天生一对相近的形容词。
而那个男孩看她的眼神,看似清冷中蕴含的一点柔情,修彦也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不止一次,在其他想要追求陈望月的男孩身上,见过这样的眼神。
他眯起了眼睛。
那是一种对于同类的本能警惕。
而与此同时,许幸棠也看到他,冲他招手,“修彦哥!哇,你今天好帅啊!”
陈望月和她身侧的男孩,一同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