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覆下一层比树荫颜色更深的阴影,蒋愿抬头,看见了陈望月背光的脸,和狐狸一样的眼睛。
蒋愿重重合上,精装诗集的厚重脊相撞,“啪”。
“我不想跑,不行吗?”
“可以。”陈望月好像一点也没看出来她的不耐烦,自然而然地占据了蒋愿旁边那块阴影,舒展开的腿落在懒洋洋的阳光里,声音也被晒得懒洋洋了,“但总得给我个原因,我好跟老师解释。”
蒋愿轻笑一声,“你看他像是乐意管我们的样子吗?”
“那就当是满足我个人的好奇心吧。”陈望月说,“你运动很厉害啊,都能完成那么多四周跳了,跑个八百米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吧。”
“你真的很烦。”蒋愿说,“我不游泳,也不长跑,因为我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为了滑冰而生,长出多余的肌肉只会影响我跳跃的质量一一陈望月,你干什么?”
蒋愿面无表情盯着面前多出来的手臂,陈望月把一枚三叶苜蓿捻在指尖展示给她看,“掉你衣服上了。”
“又不是四叶,有什么好看的。”
“那我下次找到四叶的就送给你。”陈望月拿出手帕,把那片苜蓿包好放进外套口袋,利落起身,“享受独处时光吧,不打扰你了。”
终于清净了,蒋愿心想,这烦人鬼腰腹核心力量倒挺强的,起来时双手都不用撑地借力。
自由活动时间,陈望月在校医院里,距离她昨天出现在同个地点还没有半天。
顾晓盼是个表里如一的人,顶着娇小的身躯,也拥有同样孱弱的体能,跑完当场就晕了,陈望月不得不请了几个男同学帮忙把她送到校医室,诊断结果很简单,缺少锻炼,虚的,没什么大问题,喝杯葡萄糖水躺着休息一下就好。
顾晓盼特别不好意思,脸闷在枕头里,“麻烦你了啊,望月。”
“没事的,我去给你买晚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喝粥就好了,啊对了,我衣服还在储物间……”
“钥匙给我吧,我正好也要去拿。”陈望月把快要掉在地上的毯子重新盖回到顾晓盼身上,“你好好休息,要是还不舒服我就帮你跟老师请假。”
储物间和更衣室是连在一起的,这个点已经放学了,更衣室里空无一人,陈望月脱掉t恤,夏末秋初,傍晚空气中还浮动着燥热的因子,她从校医室走过来这一路t恤快被汗湿透了。
她在淋浴间简单冲洗了一下,重新换上校服衬衫和百褶裙。
拉开绒布门帘的一瞬间,陈望月顿住脚步。
有男生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手中把玩着金属打火机,目光像有实质般,凉凉地落在她身上。
就像有软体动物蠕动着爬过躯体,全身生出一股肉麻的寒意。
一缕橙蓝色火焰为冷硬的轮廓添上一分暖色,男生审视般的目光扫描仪般略过陈望月全身。
骨架较寻常同身高的女性纤细一些,衬衫肩膀处宽出一截,袖子空荡荡,像是偷穿了男友的衬衫,顶端的两粒扣子尚未与扣眼建立起亲密无间严丝合缝的关系,于是露出雪一样白亮的锁骨,灯光跃动,一时阴影险峭、森森如谜。
再往下会有鸽子般柔暖的心脏,刚好盛得下一个吻,他毫不掩饰地凝视着陈望月的身体,觉得幽深处能开出一捧湿漉漉的秘密。
陈望月转过身,把最上边的两颗扣子扣紧,手指整了整领口,“同学,没记错的话,这边是女更衣室。”
“你不出现的话,我真的要以为我走错了。”男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弄,唇齿间玩弄着她的名字,“陈,望,月。”
“有人委托我教训一下你,好让你长个记性。”
陈望月看着他胸前的学生铭牌。
高等部二年a班,郑之钦。
“学长,郑之华是你妹妹?”
陈望月努力回想把面前这张脸和原著对上号,她印象里郑之钦出场的次数似乎不多。
第一次就是为了给妹妹出气,把许幸棠堵在更衣室里。
但这段剧情按理不该这么早出现的,他找麻烦的对象也不该是自己。
南美森林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引发了墨西哥的一场风暴,她的介入,直接导致了原剧情的偏移。
好人真是不好当。
郑之钦轻笑,“看来你心里也有数。”
陈望月的目光偏移到一侧。
金属门像储物柜做嘲笑表情,吐出一截舌头。
属于她的储物格大敞着。
“想找这个吗?”
郑之钦手中把玩着一只白色手机,套着最简单的原装壳,“不好意思,你可能没办法求助了。”
陈望月脸上的表情沉下来了,“郑之华让你做什么?”
郑之钦勾了勾唇角,微笑时牙齿两侧露出尖牙,让他身上显示出某种近乎原始的动物性,他压低了音调,语气轻描淡写,就好像只是在谈论天气如何,“把你漂亮的脸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