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舒在花园内做的那首贺寿词很快传到了前院,众人皆好奇成此佳作的是何许人也。
晚间,皓月当空,人影灯烛,清华无比,宴席正式开始。悠扬徐缓的乐声飘荡在府邸上空,如泉水般清明纯净。萃真坊的姑娘们身着水绿色舞衣,雪白的肌肤在月华下泛着淡淡的青色,琴音曼妙,舞姿动人,席上宾客目光皆落在萃真坊头牌夕月姑娘身上。
柳时舒与众女眷坐在纱屏很后面,隔着朦胧的薄纱,她隐约看见了夕月的脸,正是那日在萃真坊外见到的倚栏凭眺的女子。
一舞终了,柳时舒见她在一名年轻男子身边坐下,男子面容白皙,一双丹凤眼如蝎子般盯着宴席上的每一个人,此人正是监察知事宋恒。杜玖坐在他对面,背对着柳时舒。
宴席上有人说起柳时舒做的那首诗,宋恒不屑道:“不过是一首闺阁小作,也值得诸位如此高的评价。”
“额,这......”有人想要争辩两句,碍于宋恒的身份不敢招惹,只得饮酒作罢。
杜玖浅笑,放下酒杯,直视宋恒道:“宋公子觉得诗不好,那不如请宋公子作一首好的来?”
“你......”宋恒愠怒,咬牙切齿的指着杜玖,目光扫过席上宾客大多等着看好戏。
僵持间,杨艇笑着端起酒杯道:“今日杨某生辰,承蒙诸位赏光,我敬大家一杯。”
宾客举杯,宋恒敛下怒容,心里暗暗记了杜玖一笔。
席上宾客觥筹交错,丝竹声声入耳,杨府管家避开众人走至杨艇身边小声道:“大人,左相府柳夫人携女前来祝寿。”
杨艇心中一惊:左相夫人,她不在京都,来永平郡做什么?
“快请进来。”杨艇速速道。
酒酣意懒之时,一名衣着华贵,相貌端庄的中年女子在管家的引领下缓缓步入大堂,她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孩,容貌清丽,清纯可人的气质立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杨夫人得知左相夫人亲至,忙走出纱屏朝站在大堂的女人施礼道:“柳夫人,多年不见,您依旧光彩照人。”
柳夫人莞尔一笑,随杨氏走到纱屏后面落座道:“这么些年没见,秀容,你呀,还是那么爱开玩笑。如今咱们都老了,你也不说到京都看看我!”
“我倒是想去,可你也知道的,知舟公务忙,离不开永平,肇儿又成日不回家,我孤身一人如何上得了京都?”杨夫人笑道。
知舟是杨郡守的小字,两人往来信件中时常提及。柳夫人儿时曾在永平郡生活过几年,她二人正是那时候相识的,此后多年,柳夫人虽然离开了永平郡,但二人情谊未减,时常通信聊起往事。
柳夫人突然入席,女眷们好奇心重,忍不住偷偷打量柳氏母女。左相在朝中权势滔天,若非右相牵制,只怕更甚。
柳时舒坐在柳夫人的斜对面,她与在座的夫人小姐不同,无须为了家中夫君的前程、生意讨好柳氏。柳时舒安安静静地坐着,脑中思虑如何才能找到打造玉佩的工匠?
左相的小女儿柳霁月甫抬起头,目光恰好撞上柳时舒的,“啊!”她轻轻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坐在她身边的柳夫人听得一清二楚。
“月儿,怎么了?”柳夫人转头关切道,但见她直愣愣地看着别处,随之望去,面色顿时一变。
“月儿认识那位姑娘?”杨夫人见她母女二人齐刷刷望着柳时舒发愣,疑道。
“额!不认识,只是看着有些面熟,许是在哪里见过。”柳夫人转开目光道。
柳时舒自是看出她们眼中的诧异,还有柳霁月呼之欲出称呼。
“柳姑娘是刑部司员外郎杜大人府上的,采不俗,今日一首祝寿词真真儿写得好。”杨夫人不吝夸赞道。
柳夫人听了,复抬头看了眼柳时舒,这一眼虽然时间很短,可她的目光极其认真,仿佛要将柳时舒看穿看透一般。
杨府的宴席一直持续到夜半方才散席,柳时舒婉拒了杨肇送他回去的好意,随杜玖一起乘马车离开。
杜玖在席上喝多了酒,刚坐上马车便觉头痛难忍,他闭目仰靠在车架上,眉头紧锁,看起来很不舒服。
“还好吧?要不要下车走走,或许会好一些。”柳时舒试探道。
杜玖掀开眼帘淡淡地看着柳时舒,良久才转头道:“停车。”
马车在路边停下,杜玖一言不发起身下了车。
柳时舒心中纳罕:“我哪里得罪他了?”
静谧的长街空无一人,柳时舒踩着杜玖的影子朝前走,杜玖不吱声,她也无意挑起话题。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知不觉竟走过了回有松院的巷子,越发朝着城门走去。
柳时舒与杜玖离得不远不近,恰好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夹杂着有些醉人。
杜玖陡然停下脚步,回身看到柳时舒正认真的踩着他倒映在地上的影子,不禁觉得好笑,可想到午后见到的那一幕,扬起的嘴角复又落下,“今日我看到杨肇来府上接你,你们是何时认识的?”
“我不认识他。”柳时舒道:“准确地说今日之前不认识。”
“那他......”
柳时舒挪开踩在杜玖影子上的双脚道:“他在仲景医馆见了我一次,便觉得有缘。恰逢杨郡守寿辰,他派人送了请柬和衣服来,邀请我去赴宴。”
杜玖目光落在柳时舒身上,是他前些日子挑选了送到听潮轩的衣衫。
“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是杨肇竟然有一块玉佩跟我的那枚相差无几,我想若是能找到当年打造这枚玉佩的匠人,或许能够查明我的身世。”当日她忽悠庾亿下水时说的那枚玉佩“确有其物”,只是她一直贴身保管,从未示于人前。
“那你打听到工匠的消息了吗?”杜玖神色缓和了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