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前方一座小镇沐浴在金色的余晖中,傍山依水,好似一幅绝妙画卷。
乌石镇,因盛产一种十分坚硬的乌黑石材而得名,其原本只是进出森林采药和猎兽之人的临时落脚点,后来不断有人定居于此,这才渐渐发展成一个规模不小的城镇。
王陵骑马进入小镇,发现镇上的人都很悠闲,不是躺在藤椅上睡大觉,便是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喝茶下棋,对他这个初次进入小镇的外人也并不感到惊异,最多只瞥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干自己的事了,似乎对于有外人到此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根本不值得关注。
但令王陵感到诧异的是,此镇除了这些一看便是本地的居民之外,几乎看不到几个如他这样的外来者,和王十三所说的那种往来行客不绝的热闹场景大相径庭。他忽然想起前日店家青年跟他说的妖蟒一事,他当时听了只当是谣传,并不相信,难道竟是真的?
他停马下来,走到一个睡大觉的老者面前,道:“老伯,我能向你打听件事吗?”
老者把盖在脸上的蚊扇移开,先打量了王陵一会,才懒洋洋开口道:“说吧。”
王陵道:“据说此镇通往死亡大森林的道上突然来了一条妖蟒,此事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否则此镇如今怎么会凋敝至此?”那老者翻了翻白眼,然后伸手指了指远处山脚下一座凉亭,语气有些愤愤地道:“你若不信的话,不妨去那看看吧。”
王陵遂策马近前去看,只见亭中梁柱上贴着一张官府发布的印信公,上面写道:“因前方路上妖蟒盘踞,性好吃人,进山者请绕道剑峡口,切勿从此过也,特告悉知。”
再去看旁边路口,已被几块大石堵上,并立有一石碑,写着:“行客止步!”
王陵这时终于相信了妖蟒一事为真,顿时大伤脑筋,他心情忐忑的重新来到那老者跟前,问道:“老人家,小子再向你打听一件事情,请问自从那妖蟒盘踞道上之后,可曾有人顺利通过此路并平安活着回来的?”
“倒也不是没有,但比例少得可怜,十人中能有一两人活着回来就不错了。”那老者闻言有些好奇的盯着他,道:“怎么,你也想冒险走这条路?小小年纪不要命了?”
王陵苦笑道:“但我听说,凡见过那妖蟒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难道他们竟没见到?可若是从来没人见到的话,又怎知这是一条妖蟒而不是别的什么妖兽?”
老者道:“这不难理解,那妖蟒总有睡觉打盹或外出觅食的时候,倘若这时经过便不会碰见,也就能顺利活着回来。至于判断那是条妖蟒而不是其它妖兽,是因为活着回来的人在路上闻到了蛇类妖兽独有的气味以及看到了巨大的蛇蜕。不过虽说有间隙可趁,却谁也不知道此妖蟒何时在何时不在,也就极少有人敢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走这条道了。”
“原来如此。”王陵闻言眼睛一亮,既然有间隙可趁,那便不是毫无机会。
按照王十三给他的地图,那阳芝草生长的几处地方都离剑峡口较远,如今即便转道过去也已来不及赶至采摘了,因此要想在花期结束之前赶到的话,必须走乌石镇这条路。
走这条路,有被妖蟒吃掉的风险,但不走的话,采不回阳芝草,没有回阳散,同样也会因寒疾发作而死,因此不管前面道路有多危险,他都别无退路,只能冒险一试。
“老伯,请问这镇上可有走这条路活着回来的人?”王陵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有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有三个人吧。你问这个做什么?”老者奇道。
王陵闻言一喜,又向他打听了这三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在什么地方。由于这三人曾平安从死亡大森林走那条路活着回来,因此在镇上颇具名气,这老者倒也知道得一清二楚。王陵十分感谢他的知无不言,于是留下一锭银子作为报酬,而后抱拳告辞离开。
他在镇上找了家客栈,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买了礼物一一登门拜访了这三人,并仔细询问了这三人当时经过的情景。根据这三人的描述,他绘制了一张简单的地图,同时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便是这三人经过那条路的时间都处于天将亮未亮的凌晨时分。
此外,其中一人竟走过那条路两次,这人是个相貌丑陋的驼背男子,职业为兽医,自称祖传下一种秘制药粉,喷洒在身上可以有效遮蔽气味,或许与这个原因有关。
但这秘制药粉配方因祖训概不外传,药粉本身也从不外卖,王陵软磨硬泡,再加上重金相诱,才好不容易匀了一瓶,心想不管这药粉是否真的有效,总归是多一层保险。
这天下午,王陵一切收拾妥当,退了客房准备出发,却发现一楼大厅热闹异常,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瘸子正在说,他一时被其话本吸引,站在人群中竖起耳朵聆听。
只见这人拿两块梨花木敲得梆梆作响,嘴里一边趁空吸溜口旱烟,一边朗声说道:“话说咋们秋水国太祖齐长风幼年时家境贫寒,靠给主家放牛为生。一日他牵牛进山,忽然一道白光从天际坠下,太祖走近一看,发现竟是一名重伤昏迷的仙人。太祖遂将其背到一处山洞,舀来清水喂他喝下。那仙人不久后醒转,感念太祖救命之恩,于是为其洗髓伐骨,并传下一套绝世武道功法。当时正逢乱世,太祖因之崛起,最后开创出不世功业!”
众听客有的拍手叫好,也有人不以为意道:“我说卫瘸子,这些都是世人早已皆知的事情,你翻来覆去的讲有什么意思?而且依我看来,这个故事多半为假,乃是后人杜撰,倘若太祖真的救下一名仙人,怎的这仙人不教他法术,反而传他一套武道功法?”
卫瘸子笑道:“这就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那仙人其实原本是想教太祖法术的,但可惜太祖天生没有灵根,修习不了法术,这才退而求其次传他武道功法的。”
那人哼道:“你又没有亲眼见到,怎的知道得如此清楚?我就认为太祖根本没有遇到过什么所谓的仙人,只不过后人为了增加他老人家的传奇色彩,这才特意编的故事。”
卫瘸子道:“此言差矣,你可知在京都洛城秋水湖畔有一座九层高的望仙楼?其乃太祖为思念那名授业仙人专门所修,其上还完好保留着太祖当年亲手所题的牌匾。”
“望仙楼谁不知道?十八年前的中秋之夜,先皇遍邀天下高手比武论道,便是在这望仙楼举行!”底下有人听到望仙楼三个字,顿时手舞足蹈的兴奋不已说道。
刚才那名男子不再反驳,而是话题一转道:“可惜,我秋水国这么多高手,竟没一人前来除去那妖蟒,卫瘸子,你向来见多识广,可知那妖蟒为何会突然来此道上?”
卫瘸子道:“依我看来,可能是那次大地震从地里震出了什么天材地宝,这妖蟒特冲此而来。但我宁愿不是这个原因,因为倘若真是如此的话,咋们乌石镇恐怕将有大难了。”
“大难?什么大难?你说清楚一点。”众人一惊之下顿时七嘴八舌的好奇问道。
卫瘸子道:“倘若那次地震真的从地里震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天材地宝,我想除了那妖蟒,今后肯定还会有其它妖兽被吸引过来。但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这些能从很远地方便感应到天材地宝的妖兽,灵智必然不低,它们只会顾着争夺天材地宝,轻易不会主动进犯人类城镇。我真正担心的是即将到来的大兽潮,据我推测,长则一年,短则半载,一场超级大兽潮便会来临,一旦兽潮中数以万计的低阶妖兽也被吸引过来,那可就糟了!”
他这话一出,底下众人都神情陡变。
一名头缠灰巾的汉子质疑道:“卫瘸子,又在信口开河了吧,你怎么知道会发生超级大兽潮?而且还言之凿凿的一年半载之内?此话未免有些太过耸人听闻了吧!”
卫瘸子轻轻一叹,道:“诸位,上次大兽潮是什么时候?如果我所记不差,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按照历次兽潮规律,每二十年左右就会来一次大的,算一算也就在跟前了。”
那汉子哼道:“就算兽潮真的来临我们也不怕!历年妖兽肆虐,我们乌石镇哪次没被侵扰?但最后不都平安无事的度过了吗?”
“对啊,就是……”旁人纷纷附和。
卫瘸子摇摇头道:“以往我们乌石镇之所以每次能平安无事,是因为绝大多数妖兽都被西北方的黑铁城吸引过去了,但此一时彼一时,倘若因为那天材地宝的缘故,一部分妖兽往咋们乌石镇这个方向扑来,你们想想会是什么结果?凭咋们这点人挡得住吗?”
汉子闻言陷入沉默,其他人也都脸色一片凝重,显然在仔细思量卫瘸子的话。
“唉……”卫瘸子长叹一声,道:“结果显而易见,就连号称坚不可摧的黑铁城,当年若非王家人恰好路过相助,恐怕都早已沦为妖兽的巢穴了,又何况咋们区区乌石镇?”
众人默不作声,一想到自己的家园可能不久后便会毁于兽潮,均心里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忽听得头上一个稚嫩的女声问道:“喂,老头儿,你刚才说的王家是哪个王家?是王鼎风所在的那个王家吗?”
众人都是一惊,抬头望去,才发现横梁上不知何时坐了个身着翠绿罗裙的小姑娘,头上插着几朵粉红色的手工簪花,手里握着两串亮油油的糖葫芦,十三四岁样子,黛眉弯弯,琼鼻挺立,明眸皓齿,顾盼之间,浅笑嫣然,灵慧可爱,宛如一个不染凡尘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