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她不懂,还特地盯着言爹爹的眼睛看过许久,却什么都没有瞧出,如今,她再想看,却什么也没有了......
“人死不能复生,阿檀如今活得开心,将军在天之灵也是欣慰。”
王韵然使劲儿摇头:“二位爹爹不在,阿檀如何开心。”
“都已经过去,将军当初将你送至洛城,便是希望你一生平顺安康,不落颠沛。”徐飞试图劝说,却知道,十年前的事情,在他心中,也不曾过去。
王韵然看着徐飞,道:“言爹爹为大渝镇守边关,多少次九死一生,他的背上有九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每每看见,都能想象当初的刀刀刺骨,父亲对朝堂一片忠心,明知被奸臣诬告,都不肯随阿爹离开,他那样相信的朝廷,却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如此残忍对待他,将军府上下几十口的性命,凉州城里数万将士的鲜血,怎能就这样算了。”
听罢,徐飞叹息一声,这丫头打小就固执,如何真的放下,只道:“孩子,徐叔叔不能在你身边护佑你,今日一见,怕也是此生最后一面了。”
“徐叔叔要去哪儿?孙吉也在长安,要不……”
“长安认识我的人多,不是我久留之地,我孑然一身倒不怕死,却不想连累安平王。”
果真是安平王,从徐飞出现在这里,王韵然已经猜出七八分,却不敢确定,她害怕,三年前明明是她欠了他,最后,他却还愿意帮她,心中的愧疚愈深,却不知如何回报。
“众目睽睽之下,敢在刑场换囚,安平王此举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我起初不明白,直到他送我来谢府。”说完,看了眼王韵然:“有些人一生都遇不上一个珍视自己的人,既有因缘,莫待错过。将军和军师是我这生见过最无畏的,他们的女儿,该也是很勇敢。”
王韵然咬唇不语,却听外头传来吵闹声,谢怀棠的声音王韵然很熟悉,应是他要进来看望自己,被孙吉拦下,看了眼徐飞,王韵然对外头道:“我醒来了,让怀棠进来吧。”
谢怀棠欢欢喜喜捧着醉鹅进屋,看得屋里的徐飞,只问了句:“表姐可有大碍?”
徐飞低头摆了摆手,就被孙吉领着出去,谢怀棠正有些不满,却被王韵然揶揄:“又到哪儿寻好吃的去了,香得很。”
谢怀棠这才献宝似地将手里的纸包打开,香喷喷油滋滋的醉鹅映入眼帘:“听说你身子不舒服,我特地跑了三条街买回来给你打牙祭的,吃完保准你精神了。”
才说完,看着王韵然红肿的眼睛,讶异:“怎么哭了?”
“没什么,做了个梦,梦里好多亲人……”
王韵然父母皆亡,倚靠着的祖父祖母也相继离世,比起自己还凄凉几分,谢怀棠只得开解着:“表姐以后会有更多亲人。”
王韵然笑笑,没有接话,只道:“隔三差五来我这儿,老夫人可会不高兴?”
“奶奶哪里顾得上我,四婶如今在她那哭诉着呢。”
谢老爷还在,底下儿孙虽多,却一直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人,也是麻烦事情多:“怎么了?”
“还不是为着三妹妹的事情。”说起她来,谢怀棠也是头疼,谢怀棠这一辈姊妹多,谢三姑娘却是里头最出挑的,通诗,晓音律,当年才情还曾被太后夸赞过,人又温婉心善,算是姊妹里除了自己胞姐外,谢怀棠最喜欢的一个。
“小婶婶娘家有个姊妹嫁在肃州,想牵线将三妹妹嫁到肃州代王府去,四婶平日里最疼惜三妹妹,哪里舍得女儿远嫁,这不,揪着小婶娘在老太太那闹了起来。”谢怀棠说着。
“依三妹妹才情,在京里觅个如意郎君也不是难事,远嫁肃州,确有些委屈了。”
谢怀棠却是揉了揉鼻翼:“表姐一直在洛城,京里事情还不是很清楚,三妹妹以前说过一门亲事,先前与永王嫡长子指腹为婚,之后……”
之后永王谋逆,陛下派兵平叛,长子死在了战乱中。
若是平常的婚约,也没这么难办,偏偏牵扯着一桩谋逆案,京里还有哪家敢上门说亲的,倒是王韵然有些讶异,她竟不知当年谢家还曾与永王府这般亲近过?也难怪如今与公主府关系撇得干净,一旦牵连,谢府百年基业便毁于一旦。
“四婶也就是心里不痛快闹一闹,还能怎办,三妹妹心里装着人,却偏偏是最不可能的,早些定下婚事,断了念想也好。”
想起之前见到的谢三姑娘,清清冷冷的性子,却有心上人?
“怎就不可能,舅爷若心疼三姑娘,以谢家今时地位,也不一定不成。”
“三妹妹去年在城外遇险,被安平王救下,便魔怔一般喜欢上安平王,你说事情可巧,兜兜转转,三妹怎就跳不开永王府呢,怕也是因着这个,爷爷才想叫她远嫁吧。”说罢,扯下一直鹅腿递给王韵然:“远嫁也不是坏事,代王的二公子温尔雅,总比那个阴晴不定,性情暴戾的安平王好,以后谁做了安平王妃,才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