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笙此刻若是人形,嘴巴必定张得能塞下整个馒头,这是泼得哪家的狗血?虞淮几时还给她写信了?
虞淮彼时正在观棋局,闻言抬头,墨发顺应动作自耳边垂下,平添了三分温柔。面容之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矜贵而清隽。执棋的手姿态优雅停顿了片刻,稳稳落下。垂眸的同时,掩盖了眸底卷积着的淡薄倦意:“若非让他前去顶替,郡主以为,我这病弱的身子还能如何呢?”
言语中似有若无的不甘,仿佛一个彻头彻尾的故事中人。
虞生脸上的笑有一瞬不稳,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为他解围,接手了这烫手山芋。
沧笙则是纳闷,他丝毫辨不出虞淮言语、眸中的温柔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禁猜想难不成是她不在的时候,他曾经对这小美人一见倾心,还给她写情诗了?
郡主得了想要的回馈,捏着袖口,眸中秋波盈盈:“此话当真?”
虞生突然扫了郡主一眼,不知为何想要发笑。当华夫人告诉她可将郡主甩手给虞淮的时候,他还觉着全然行不通,同华夫人辩解,“就算虞淮生得再好,郡主也已经倾心于我了,那情诗只要稍作查一查字迹便可以晓得是出自我之手,何以见得她就会主动放弃我呢?”
当时的华夫人道:“人心若变,最缺的就是借口,至于是否真实牵强,她忙着摆脱,断不会计较太多。你与她两三面的情谊,至多也是建立在皮相上。若她对你感情不深,又相中了虞淮,自然会顺了你给的台阶下的,转朝着虞淮去的,咱们便赌上一赌罢。”华夫人作为虞生的亲娘,也晓得虞淮与虞生的皮相之比,宛如正品与赝品之别。虞生与郡主之间,不过是小儿女隔着小宴的明艳灯火,不期然四目相接,看对了眼罢了,哪里是真正的感情。
虞生想要赌对了脱身,可真脱了身又有种荒诞的挫败。他掏尽心思讨人欢喜,最终却抵不过人家回眸一瞥。
郡主轻声呢喃,以为迎来了皆大欢喜,可虞淮没有配合她多说两句情话,态度并不热络。只得她来主动促成: ”身子不好又如何,我王府多得是珍惜的药材与有能力的大夫,自然会将你治好的!“郡主如今是一脑子栽了进去,哪怕搬空家里的珍药,也想要换回这么个人来。
“郡主有所不知。”虞淮扬了扬唇角,寂黑的眸底因这一抹笑意而淬上温柔的星光,笃定而平静,“我的病,无药可医。”
沧笙难以想象,他会用这样温柔的表情与声线,说出这样于人于己都分外残酷的话。
郡主呆愣愣地红了眼眶,良久,无法接受似地转身飞快跑出院去。那簇拥着她的一大帮子人自然也都离开了,前一刻还热闹非凡的东院即刻冷清了下来。
虞淮仍望着人离去的院口,眸光淡下来,不言不语。
“你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喜欢上她了吗?”沧笙没有幻出人形,仍悠悠然卧在他的心口,有种猎奇般的兴奋感,“你写的情诗会是怎样的呢?可以念来我听听嘛?”
他答:“没有。”不至于是斩钉截铁的笃定,甚至于没有音调的起伏。沧笙听他的心跳,平稳如常,看来说的是真话。
沧笙静了一会,这才想明白他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有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你不要总是这样委屈自己成全别人。顾全着那个虞生小人,他也不会记念你半分的好。你若觉得心气不顺,我今夜就去把他抓了吊在房梁上打一顿好了。”
虞淮道:“我没有生他的气。”
他这人简直好过了头,给人甩了锅都能不计较吗?沧笙扬调啊了一声,脑中迅速一过,“怎么,那小郡主瞧着挺美的呀,虽然颜控且花心了些,但你有这个资本怕什么呢?谁还能抢得过你呀。”
“那你呢?” 虞淮指尖轻轻触上心口的玉坠,每回他想要沧笙幻做人形,都会如此碰碰她。
沧笙会意,幻做人形后,在他椅边的草地上坐下,“我怎么?”
虞淮居高临下,垂眸淡淡睨着她:“颜控?花心?还是铁石心肠?”
沧笙指尖上卷了一圈的草叶,扬起头来,正好与虞淮四目相接。
她眯了眯眼。将他的话认真思忖过后,松开草叶,朝后仰倒些,拿胳膊支撑着身子,审度般细细地看他。看他如瓷如玉的细腻肤色,看他如缎如泼墨的发,眸光从潜匿山水的眉眼滑到如峰的鼻梁,最终停落在他色泽偏淡的薄唇上,凝滞不动了。
秀色如斯,若可餐啊。沧笙不自觉轻轻咽了口口水,略有些羞涩道:“被你发现了,我颜控啊,比那小郡主还要严重数倍的那种。没见我格外喜欢你吗?”
虞淮因她吞咽口水的小动作眸底轻轻一颤,耳根顿时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