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可不要乱说……三姐姐是钦佩薛小爷学问做得好罢了。”王希音多少有些气弱,毕竟梁锦却是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夸赞薛明悟,至于薛盼媛除了见面的时候多说两句,平日里确是提也不提的。
薛盼媛却早就看透了一般:“这有什么,我已经习惯啦。”虽然梁锦是宁国侯世子的独女,但薛盼媛并不觉得自家哥哥被这样的贵女仰慕是多么骄傲的事:“而且我哥哥也是知道的。”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而问王希音:“静姐姐,你也太小心谨慎了些,难道你不觉得我哥哥很好么?”
不觉得……
王希音想到薛明悟那钉子一样的眼神就发颤,她再是问心无愧也受不得别个像审判一样的看着自己。
只是她可不能当着迷妹说兄长的不好,勉强道:“薛小爷的学问我自然也是极钦佩的。”
薛盼媛露出细白的牙齿笑了笑,转手去指旁边的梨树了。
梁家这处别院极大,王希音带着薛盼媛才走了三分之一就已经耗费将近一个时辰了,哪怕两人走走停停也觉得有些累。如此,她们到了暖阁附近的时候,就自动自发地去寻梁锦等人了。
甫一进门,丫鬟们撩起帘子,王希音差点被熏个仰倒,她捏着鼻子看着醉到东仰西歪的几人道:“你们是酒鬼不成,竟是喝了这般多!”地上倒了四五个梅子酿的酒壶,地龙烧得旺她们都双颊通红地歪趴着。
一向不爱说话的刘迎闻言抬起头,懒懒道:“锦姐儿,我往日就说论规矩静姐儿要比你沉稳得多。”也是一副醉了的腔调。
梁锦笑嘻嘻的,借了妹妹俯身拉自己的时候一胳膊拢了她到身边坐下,亲昵地贴着王希音的脸颊:“重规矩才好,这世道也就重规矩的女子过得舒服了。”
郑宝琳和朱安安大笑起来,只朱安安笑着笑着眼角不知怎的就滴了泪。
王希音拿她们无法,紧着道:“好姐姐们,快歇歇罢,我叫人煮解酒汤来,不然到下午回去还是要醉着的。”
郑宝琳嗤笑一声:“醉就醉了,怕什么?”往日她们几个也不是没有醉过,总归是关了门在自家院子里还能闹出笑话不成。若是前朝女子出游骑马,当街吃食也是常有的,又哪里会有人说嘴。
朱安安抹了泪:“她必是怕的,今儿个她还带了个牌坊小娘来,叫那小姐瞧见咱们这样,回去可不要告静姐儿一状。”这话却是明着在嘲杨芝珍了,打从杨芝珍过来一颦一笑一站一坐都是有规矩定式的,可把朱安安恶心得不行,便是其他人看见杨芝珍的作态也不情愿理会。
“哦,我倒是忘了这茬。”郑宝琳大剌剌地指了自打进来就面不改色正坐在席子上饮茶歇脚的薛盼媛:“比起来,咱们真儿墨世家出身的薛小姐还没说什么呢,那个不知哪里来的村姑还想摆规矩,笑死人了。”
梁锦摇晃着手里的酒盅,一饮而尽:“薛小爷通读经史,其妹自然也受其熏陶。叫我说人风骨是融进血肉的,整日显摆那些明面东西的都不过东施效颦,图惹人笑罢了。”
王希音叹口气:“姐姐们都醉了。”
要说这几个女子不懂规矩胡乱饮酒,难免偏颇。面前几个独拎出来都是能立时打理好入宫参拜皇后娘娘的还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儿的,只是现下偷了这半日闲,借着几碗忘尘汤在发对现实的牢骚而已。
四个女子或多或少都到了择婿的年纪,对比现在世俗对女子的苛刻,回想往前女子恣意的生活,她们就像被捆绑的鸟雀,四处挣扎日渐沉沦。
要说对女子的□□肃纪,真正严苛起来的也是今上登基之后。先帝之前大魏国富力强,效仿前朝对女子很是纵容,直到几十年前积年成疴,国渐虚,最后被蛮族撕开强国最后一层面皮才让大魏惊觉国家危矣。之后男子外出征战,回乡发现女子守不住的丑闻接连被曝,更是有人将女子不贞与国力难强相提并论,顿时民怨沸腾逼得先太后下懿旨罗列女子守则十二条规,各家各户将女儿深藏闺中才平息下来。
由于女子不再能随意外出,关在家里似乎也只有相夫教子一条路,因此女子婚嫁的年龄从前朝十六七岁还不慌不忙,到现在十二三就开始相看定亲足足提前了四五个年头。这般风气造成了多少怨侣和不幸,叫少女们如何不心惊不胆寒。
薛盼媛放下茶盏,对王希音道:“静姐姐无碍的,我哥哥也说过如今女子难过,叫我无需委屈自己。”她又去看手边的酒盅:“若我再大一些必是要陪着姐姐们一起畅饮的。”
“好。”梁锦先道:“我的眼光果真没错,薛小爷是难得的通透人。”她感到怀里的王希音身子一僵,侧头看去,小姑娘也瞄着她,欲言又止。
梁锦扬唇,笑:“瞧我真是醉了,静姐儿带我去更衣。”
王希音是真不想梁锦在薛明悟的话题上多说,尤其是刚才听了薛盼媛对梁锦的看法,她只觉得浑身不舒服,生怕表姐以后知道了会为现在的言行尴尬。因此,听了她的话,王希音松口气:“我扶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