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方才小林氏也说过, 王希音还当是客套, 哪里知道梁锦真这般说过:“大公主邀请三姐姐闲坐, 旁人可没的掺和,三姐姐只是玩笑话罢了。”
梁荻嗔怪地看她一眼:“说是闲坐你也信?就是大公主叫秦小姐过去的一个由头, 秦小姐多逍遥的一个人儿, 大公主都屡请不到, 这才想出拉一群贵女陪坐的法子。若不是为着秦小姐,三姐姐也不会去的。”
王希音觉得梁荻话里有话,自觉低头剥橘子不多说。
“如今秦大公子要比你二哥惹人眼呢。”梁荻在二房三姐妹里面是最不好碎语的,只不知道是不是梁荔走后无人作陪的缘故,现在也爱说些闺阁八卦:“我听着好几家姐妹都在为秦公子争风吃醋。”
王希音剥橘子的手顿了顿, 依旧不语。
梁荻瞧着她的举动笑笑, 也随她去了。
没到中午, 王希音就告辞出来, 马车驶过街市的时候, 她从车窗帘布掀起的缝隙瞄到了一家坊, 便叫停了车。听梁荻话里的意思,怕是不会多仔细给豚豚备, 实在不行还是她挑好字帖什么的, 一并叫梁荻送去。
也不知道凉州的教先生是个什么情况,豚哥儿去凉州是拘性子学规矩的,也不能把该有的学问放下啊!
王希音戴上帷帽就进了那昏暗的坊, 甫一踏入陈旧的朽木气息和墨臭扑鼻而来, 将她熏了个趔趄。夏椿瞧着不像, 连忙道:“姑娘,您想看什么,不若叫奴婢去里头挑拣出来?”
王希音摆摆手,坊里还有零星几个学子,正低头看,她不欲让自己的出现惊动那些苦读的生。在门口缓了一缓,王希音才再次进去。
坊掌柜的一早就瞧见了这个娇娇女,还当哪家大户小姐过来体验民情的,他也不言语起身将过道清理出来,又拿脏兮兮的抹布把架擦拭一番。生意做久了,这种情形也不罕见,这些小姐少爷的往往是不开张也罢,一旦买起来那是眼也不会眨一下的。
本生意冷淡,有时候还得靠租赁赚点薄利,这前头立的财神奶奶,掌柜轻易不会得罪,当然也是碍于坊清静,他才没有开口招呼。
掌柜心里的弯弯绕,王希音哪里听得到,她慢吞吞进去径直到那字帖一栏,只拿眼这么一看她就有些不喜,那些字帖上的字迹应该都是学子临摹之作,还不是什么好笔法,难得规整点的又瞧着匠气十足。她随意看了两眼,只觉得母亲说得果然没错,要想读还得去各家的藏里看,她原本还以为字帖是常有的,却没想到自己觉得一般的帖子都难得一见。
她有些失望,正要出去就见门口斜进来一个瘦长的影子。
“……我瞧着外面马车的标识有些熟悉,没成想真的是……表妹在里面。”梁静业有些惊喜又有些磕绊地说。
王希音更不会想能遇上他,不过这里离宁国侯府不远,想是梁静业常来这家坊。她回道:“表哥也来寻?”
“嗯……不过已经找完了,表妹这是想寻什么?这家坊偏经史,若是杂谈野史西市那边更多一些。”梁静业猜测是不是小姑娘在家看看得枯燥,自己出来寻乐子。
他这话一出,那边还在洒扫的掌柜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王希音帷帽后的声音带了笑意:“我是来找些开蒙……哦,学问浅一些的,还有字帖什么的,不过却是没瞧到合意的。”
梁静业有些疑惑,他是知道王希音有个弟弟,依稀也是上学的年纪,只是平阳公府藏颇丰,王希音父亲也是举人,难不成家中还没有适合的籍供子弟读么?
他正要开口再问,却听旁边茶楼上一声娇叱:“……毫无教养!”
那声音听着尖利却熟悉,顿时让王希音和梁静业都愣住了。
“是三姐姐?”王希音瞪圆了眼睛,立时冲出门去,那声音虽然只得半句却是梁锦惯常的骄矜口气,轻易不会认错。
梁静业默了默也跟出去,方一抬头果见梁锦帷帽面纱都不戴地站在二楼走廊,对面是个着皮甲劲装身材魁梧的少年,略有青刺的黝黑脸上满是不屑和骄横:“教养?有种你问问我的拳头,看它知不知道什么是教养!”
“你!”大抵梁锦这辈子都没听过这般直白粗俗的话,一张脸憋得通红,她满肚子经纶史论对上这么个愣头青半个字也说不出:“竖子,不足与之言!”
这话说出来本已经显得她气弱,却不想挑了对面那少年哪根弦,他突然窜上就去抓梁锦的衣肩:“小娘皮,你说谁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