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澜提前三天拆掉石膏,正赶上《覆江山》棚内部分拍摄。
这部剧的导演出了名的精益求精,原本为了追求画面真实,后期特效都不让做,结果突如其来的地震引来各家粉丝们的强烈不满,再把演员拉回去拍外景怕是会被炮轰,无奈之下只得妥协宣布剩下的镜头要么删除,要么改为内景。
米洁在地震中承蒙宁澜照顾,主动又跟了他几天,主要负责接送和安排伙食。拍完后宁澜主动找她结算费用,她摆手说不用,宁澜非要给,发了红包给她,米洁原封不动退回来,终于交代实情:“这几天的饭都是隋先生订的,无功不受禄。”
宁澜给远在录制《爱的初挑战》第二季的隋懿发了条感谢短信,并把这几天的伙食费记在账上。
隋懿此时正在工作。
他在一周前才接到上节目的通知,还是本季常驻嘉宾,张梵说这是公司为他争取的,一是当作炒绯闻的补偿,二来恰逢上周刚开始播放的偶像剧需要宣传,《爱的初挑战》边录边播制作周期短,半月后就播第一期,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宣传平台了。
毕竟是公司自己的剧,且这档节目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上的,机会来之不易,他没多犹豫就接了下来。
隋懿以为参加过第一季的嘉宾不会再参加第二季,到节目组官宣那天,才知道纪之楠也在本季常驻嘉宾之列。合同已经签了,机票都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隋懿心想纪之楠已经不记得他了,娱乐圈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起录个综艺很正常,劝自己平常心对待。
到的当天晚上,节目组邀请几位嘉宾吃饭,直到跟纪之楠面对面,他才确定自己做了无用功。纪之楠已经结婚了,结婚对象看起来对他很好,他脸上的笑容都比之前多了不少,隋懿在失落之余,更多的是为他高兴。
他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快快长大,变得能够独当一面,保护他想保护的人。如今母亲不在了,纪之楠过得好,他也没那么多感怀岁月、难以割舍的时间和精力。
隋懿以后辈的身份站起来向纪之楠敬酒,纪之楠看见是他,收敛了几分笑容,倒是没给他难堪,客气地说了些“出门在外互相帮助”之类的场面话。
隋懿放下酒杯,想着得找个合适的时间替宁澜向纪之楠道谢。他做事周到惯了,压根没细想他要以什么身份来代替宁澜。
次日天还没亮,《爱的初挑战》第二季全体嘉宾就被从床上挖起来,到某学校进行第一期的拍摄。
隋懿没想到头一回就跟纪之楠分在一组,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幸而前半段游戏是分头搜集材料以获得通关钥匙,得到钥匙开门进教室,才是重头戏的开始。
二十多个小朋友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等待二位来给他们上课。
节目没有事先给嘉宾安排剧本,只在开拍前大致讲了一下本期主题。隋懿和纪之楠都以为要教的是化课,看到教室前面摆着的钢琴和小朋友手上的口琴措手不及。
纪之楠愣了会儿,对隋懿道:“你不是歌手吗?你上,我给你打下手。”
隋懿自然不会拒绝,他有音乐基础,照着本五分钟摸透口琴的吹法,教孩子们吹奏儿歌。纪之楠也没闲着,拿出三角铁和沙锤教孩子们打节奏,一节音乐课上得有声有色。
最后到了拉票环节,节目组显然早有准备,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拿出一把小提琴。
隋懿在上节目前得到剧透,知道他们会来这一出。他也不是没挣扎过,可他为了维护宁澜,把重拾小提琴当作筹码跟父亲做了交换,迟或早都无甚区别,他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于是没再别扭,大大方方地拿了起来。
况且他还念着小时候的事,哪怕纪之楠已经忘记,他私心里还是希望能跟他合奏一次。
“我需要一位钢琴伴奏。”隋懿给琴调完音,转向纪之楠,“纪老师,可以帮我伴奏吗?”
纪之楠有些惊讶,但毕竟是在镜头底下,他只犹豫片刻,便摊开谱子,端正地坐在琴凳上。
合奏的曲目是《爱的致意》,曲调婉转悠扬,旋律从琴弦和琴键上缓缓倾泻而出,虽然未经过长时间的磨合,两人的配合依旧称得上完美。
隋懿的手指在琴弦上缓缓滑动,长时间没拉琴,手指上的茧子早就掉干净了,指尖按在硬质琴弦上微微有点疼。
他回想起自己刚学这支曲子的时候,大约八九岁,当时老师不赞同他拉这些简单的小品,严厉地要求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练习曲上,这样才能取得长足的进步。
可是隋懿非常喜欢这支小夜曲,说通过它第一次感受到音乐的美妙也不为过,好像埋藏在他心里难以宣之于口的感情都可以通过音符,既委婉又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他在琴上安了消音器,晚上躲在阳台偷偷练,然后跑到母亲病床边拉给她听,母亲一直不赞成他学琴,却也在听到美妙感人的旋律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曾经还想拉给老师听,感谢他十年如一日的悉心教导,只敢想想,没敢真的去做。当年他怕老师责备他浪费时间,如今却已经失去了为某个人演奏的冲动。
一支曲子拉到后半段,得偿所愿的合奏只让隋懿心觉怅然。
收尾时,他忽而想到那双追随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会说话,把欢喜和依恋都写在脸上还不自知。
隋懿情不自禁地弯起唇笑了,这一幕被摄像头分毫不差地抓拍到镜头中。
明天还有大半天的拍摄,隋懿在回去的路上才拿到手机,打开就看见宁澜发来的消息:【谢谢队长这几天的饭,辛苦了】
隋懿蹙眉,这几天宁澜对他说“谢谢”的频率又恢复到两人刚开始这段难以启齿的关系的时期,甚至更甚。
他说话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到有些战战兢兢,那会儿隋懿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现在他见过宁澜撒娇撒痴粘着他的样子,突然又恢复到从前,着实难以适应。
次日录完节目,隋懿坐飞机回首都,到宿舍的时候a成员们也刚从公司回来。
最近大家正在为演唱会做准备,虽然公司为了迁就学生粉丝的时间,将时间由七月调整到八月底,可时间仍然很紧张。
出道首场演唱会对于每个有舞台梦的人来说都是最严肃的事,陆啸川和方羽为这场演唱会分别推掉一个综艺和一部戏,a员只有隋懿还在东奔西跑,过几天还有一部电影的男二要试镜。
今天训练很累,高铭像烂泥一样瘫在沙发上,斜着眼阴阳怪气地说:“还是队长好,粉丝多,无论干什么都有人买账,咱们就不行了,不拼命唱拼命跳,就会被人说业务能力不行,趁早滚出娱乐圈。”
宁澜从厨房里倒水出来,置若罔闻地径直走进房间,仿佛不知道自己又被高铭当枪使。
王冰洋从前还会帮他说两句,那次“抢角色事件”之后也不再开腔,没有方羽在的时候,他经常腹背受敌,明明没想招惹谁,却总是变成众矢之的。
隋懿也不想搭理高铭幼稚的挑衅,丢下掷地有声的一句“我不会拖大家后腿”,便也转身回房。
宁澜坐在床上给自己抹药。小腿破皮的地方已经开始掉疤,皮肤红白交错,看着有些吓人。
他涂药很不仔细,随便一抹就搭拖鞋下地走动,拿着手机问隋懿:“晚上想吃什么?”
隋懿看了一眼他还有些肿的脚踝,把“想吃你做的饭”吞了回去,改说:“清淡点就好。”
宁澜在那边哒哒哒按手机,隋懿这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药膏,摸索半天不知道怎样弄开里面的金属封口。他的胳膊在录制节目时不慎蹭破一小块,药膏是在场工作人员给的。
隋懿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宁澜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看清状况后,走过来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把药膏的盖子反过来对着封口一戳,里面的药膏就挤出来了。
“百分之八十的药膏都是这么打开的,有没有生活常识?”宁澜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亲昵,把药膏还给他就要走。
隋懿许久没见他冲自己傲娇,心中熨帖,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腰把他勾回来,宁澜没稳住,一屁股坐在隋懿腿上。
“不帮我擦药吗?”隋懿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