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实际上每一个出海的人都知道,如果海船上发现有疫病患者,而不能医治的话,患者还活着,而附近恰恰又有岛屿什么的,这患病的人将会得到一份海图和维持数日的水粮,然后被船队丢弃在这岛屿上,任其自生自灭。若是附近没有岛屿,身处茫茫大海之中的话,那对不起了,死一个人,总比死一船人的好,哪怕是骨肉至亲,这个时候,也只能忍泪将亲人抛入海中。
但是,在四海船队,肯定没人会这么干,或者说,没人敢这么干!第一个染病的,就是他们的指挥使大人,谁敢提这样的倡议,那肯定就是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了。
那么,船队里的那十多名医官,能干的事情,就只有迅速查清楚患病的人数,将其隔离开来,然后,竭尽所能的找出能够医治这突如其来的疫病的法子。其实,这些医官心里也有数,若是真的治不好这疫病,只怕这吕宋,就是整个船队的终点,也是他们的埋骨之处了。
钱无病的身体,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着,慕四娘见到他的时候,他还能喝点汤药,也还有进食的欲望,但是到了下午,情况就严重许多了,上吐下泻一阵,他几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他清醒的那一阵子,他对自己到底患上了什么病,也仔细的想了想,用这这辈子也后世他能了解到的那点微薄得可怜的医学知识,最终,他也只能确定自己的患上的是一种可能传染性极强的热带疾病,至于如何医治,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幸亏船队里本来就用运载药材的商船,医官们所需要的药物,大多能配齐,只不过,即使他服用了几副药之后,也依然不见有起色,这也不是那些医官们无能,跟随船队的医馆,治疗点刀伤箭伤,那肯定是非常拿手的,但是,术业有专攻,让他们突然应对突如其来爆发的瘟疫,却是有些为难他们了。
船队里,敢于置钱无病的命令不顾的,除了慕四娘,还有一人。
明明派出了军队,攻占了那码头,旗舰传来的命令,却整个船队不许动弹,这期间,就只有十多个医官在各个船只之间游荡,这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只不过,上面有军令压着,身边有同袍看着,即使他们有疑惑,也只能暗自嘀咕或者和几个生死兄弟讨论讨论,公然抗拒命令,他们可没那个胆子。
但是,格丽莎不同。
从半夜到黎明,又从黎明到了中午,她等到的不是钱无病开疆拓土的命令,却是这个明显得有些不大理智的命令,她第一反应,就是奇怪。
这种奇怪,让她的耐心,再持续了几个时辰,直到这白天即将过去,太阳已经慢慢的朝着海平面那边落了下去,而旗舰那边依然没有新的命令传来,她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她要见钱无病,而且,她不是一个人,她直接带着他的公主号,很强硬的要朝旗舰靠拢。
旗舰那边打来的旗语,只能让她的疑惑更深,而以她和她身边的侍卫的判断,则是很可能旗舰上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情,比如说,叛乱什么的!而一直掌控者船队的钱无病,被解除了指挥权。这样的命令,只能是继任者下达的,只有这样,才能让继任者从容的,有条不紊的接管船队的武力。
就是那上她的船来的那医官,都被她当成了到她船上来串联的那个“狡诈”的继任者的使者,背着她向公主号上她不能掌握的那些兵卒传达着继任者的命令,只不过,当时她没有发觉而已。
这种情况,她那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钱无病若是失去了权势,或者说,失去了生命,那她到东方的这几年的努力,顷刻之间,就全部成了泡影。
公主号上,首先是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战斗!用计策将不听从她指挥的那些锦衣卫士卒,骗进了二层的居住舱,格丽莎和他的侍卫们,掌握了公主号上大部分的武力,期间有机警的士卒,看出了不对,却是被她的侍卫们,果断的用武力镇压了下去,她没有时间和这些士卒解释,她也不保证,即使他解释了,这些士卒们相不相信她,他现在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这几十个从罗马一直跟着她的侍卫了。
无视旗舰那边打来的旗语,公主号旗舰在挺近,在它和旗舰中间慢慢拉近着距离,一群茫然不知所措的海船,看着它从自己身边,缓缓穿过。
旗舰上轰的一声巨响,在公主号前,掀起了一道冲天的水柱,这下,这些茫然不知所措的船只,仿佛一下醒悟了过来,甲板上到处有人跑动起来,军官们大声的叫喊起来,而原本一直指着海岸的炮筒,也随着船身的慢慢转动,指向了在他们身边或者正在从他们身边离去的公主号!
“炮击演练!各船待命!”旗舰的旗语展动,这让所有的人,都有些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这道适时发出的命令,倒是让公主号免除了万炮在身的厄运,那些已经调转过船身的船只上,有些炮手手中的火把,已经距离药池不足一尺的距离。
“这怎么一个比一个横呢!”王钰已经是急得满头大汗了,这钱大人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一个一个都这么不要命的要过来,这慕千户也就罢了,好歹她是大人的心腹,也干过大人的护卫,可你一个外国娘们,这么热心干什么!
“再发一炮!注意点,别打着了!”他一点叮嘱着一边看着旗手,让公主号回归战位的旗语,一直在打,可惜的是,对方好像完全无视了。
“人要作死,这拦不拦不住!”王钰摇头了一声,看着没有丝毫停顿意思的公主号:“算了,吓不住他们,要上来就上来吧,不过,你们几个,各自带着人,公主号来人上来可以,谁要是上来了想下去,那就得从你们尸体上过去,明白了么?”
“职等明白!”一种脸色肃穆的锦衣卫,齐齐应声道,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