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和也有些傻眼,她虽然和蔺司白有过几面之缘,但自问真的没什么私交可言,怎么想蔺司白都不至于亲自登门给她送名帖啊。
如果说她是个绝世大美人,那还有可能是蔺司白对她一见钟情了,可她的容貌摆在那里连清秀两个字都算不上。除此之外,蔺司白还见过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作风,更加没可能这么做了。那么,他是借她打蔺洛衡的脸?
“三皇兄是什么意思?本王不过是给殷三小姐送张名帖,你怎的反应这么大?”蔺司白面上笑容不变,还一脸无辜的反问了一句,好似对突然转变的古怪氛围丝毫没有察觉。
“哼,四弟,若是你的游船灯会连这样的人都要邀请的话,这简直是对其他所有收到邀请之人的羞辱!”蔺洛衡语气很重,更加不顾一丝颜面的把夕和狠狠贬到底。
“三皇兄言重了吧。三皇兄应该知道本王举办此次游船灯会的目的是为了替似之接风,殷三小姐是似之点名邀请的贵客,自然也是本王的贵客,三皇兄这么说岂不更是直接羞辱了似之与本王?”蔺司白依旧笑着,语气却强硬了起来。
蔺洛衡的面上闪过一丝讶异,颇为震惊地看了眼夕和,最终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但面子上已经下不来,他也待不下去了,丢下一句“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后就甩袖走人了。
蔺洛衡如此反应叫其他人就更为震惊了,不禁开始在心中猜测祁王口中的似之究竟是谁,又与殷夕和是何关系。
夕和一头雾水,怎么好像认识她、她却没印象的人越来越多了。那位国相大人、神秘的玉公子,还有这个似之,这些人都是谁啊?!
“好了,本王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多作叨扰了。十日后的游船灯会,恭候三小姐大驾。殷丞相,告辞。”蔺司白也最后看了眼夕和,然后随意地向殷老爷告辞,也拂袖走了。
两位王爷一走,厅里的气氛竟越发尴尬诡异了起来。祁王出现的太突然,带来的消息也太突然,震得几人都还没回过神来。最后,还是老夫人率先站起了身来,在殷老爷开口之前,率先对夕和说:“你跟老身回延年堂。”
延年堂内——
老夫人将夕和带回了延年堂后并没有进屋,而是在屋前的台阶处停了下来,然后她转过身来,厉声呵斥道:“跪下!”
夕和没有丝毫犹豫,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台阶前的青石砖上。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察觉到了老夫人的情绪不对,似乎是在隐忍着怒气,所以一路上她都在想等会儿老夫人会说什么、做什么,而就在走进延年堂的前一秒她似乎找到了原因。
“你可知道错在何处?”老夫人冷眼看着夕和。
夕和沉默不语。这一整个过程她都是以旁观的姿态存在的,唯一的冲突就是反驳了蔺洛衡的话,所以老夫人指的错在哪里她很清楚,只是她并不认为是她错了。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这府里的三小姐,代表的是丞相府,那就更应该知道只有丞相府一如既往的繁荣昌盛下去才有你的立足之本!睿王殿下的话是很难听,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公然反驳了他的话有可能就此为丞相府竖立了一个敌人!羞辱又怎样,讽刺又如何,相府给了你三小姐的身份,你就该将相府的名声和荣耀放在第一位!”
老夫人见夕和不说话,言辞更加严厉起来,言语之间直指夕和应该为了相府忍下蔺洛衡的那些羞辱之词。
可是……三小姐的身份?挨打、囚禁、侮辱、践踏,她在这府里哪里有半点三小姐的身份!就算现在她离开了流光院那个牢笼,那也只是成为了老夫人的一颗棋子罢了,那么她凭什么要为了这个相府忍下一切的羞辱?
夕和听了老夫人的话心中愤懑不平,全身血液里隐藏着的怨恨好像都被这几句话点了一般。但她也很清楚在她真正强大起来之前她不得不听从老夫人的意思,不然她随时都有可能回到从前的地狱,那就更别妄想复仇和翻身了!
所以夕和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忍了下来。
“你就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等知道错了再起来!”老夫人看夕和依旧不说话,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瞪了她一眼然后自己回屋里去了。
夕和跪在那里,一开始,耳边总有一些经过的丫鬟仆役的窃窃私语声,渐渐的,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安静地跪在原地。她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也开始思考自己跪在这里到底错在了哪里。
想了很久夕和才不得不承认她是错了,不过不是错在了老夫人所说的为相府而隐忍,而是错在了她没有为自己隐忍。就好比现在,她强硬地对着干受伤受苦的还是自己,而如果迂回处理结果就截然不同。
也许是因为长时间的流浪和孤独生活,她比一般的人有更强的自尊心,对尊严两个字看得尤其重,完全忍不了别人对自己的羞辱。但其实以她现在的处境来说,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暂时的委曲求全才是明智之选。她得学会忍,至少是暂时的忍,不为了任何人,就是为了自己。
夕和的这副身子骨还很弱,跪了半个时辰之后她就感觉双腿疼得厉害,而全身好像置于冰天雪地之中一般冷得她瑟瑟发抖。最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就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回到自己的屋里了,流萤就坐在床榻边守着她,一双眼睛似是哭过,泛着红。
流萤见夕和醒了,急忙扶她坐起来,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夕和报之一笑,说自己没事,又宽慰了流萤几句。刚巧,郑嬷嬷也在这个时候过来了,还带来了一瓶金创药,说是老夫人赏给夕和治疗膝盖上的淤伤的。
夕和大方收下,还让郑嬷嬷代自己向老夫人转达谢意。郑嬷嬷点点头,又走了。夕和看着桌上那一瓶药膏,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受伤的绝不会再是她!
当晚,一个戴了银色面具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夕和的床榻前。他掀起锦被的一角,探了探夕和的脉象,然后又重新给她盖好,再悄无声息的离开。整个过程没有惊动一分夜色,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