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略一思忖,终究忍不住叮嘱了一句:“这事儿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了,你可要帮着保密。要不然我怕大家嘁嘁喳喳,小妍面上挂不住。”
郑巧燕闻言却嗤之以鼻,道:“那外头都闹成这样了,怎么保密?还不如我说出去,算是给她澄清了,要不然那些丫鬟婆子的嘴,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
桃夭叹了一口气:“也是。”
郑巧燕道:“你也别总替她操心了,一个人一个命,你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一世,救急不救穷,你也算对她仁至义尽了。”
桃夭还是对郑巧燕浅浅笑了一下:“我也替她谢谢你帮忙。”
郑巧燕扁了扁嘴:“你会替她记着我的好,她才不会,说不定背后还记恨我传她的瞎话呢。
那个人性子别扭得很,又自卑又自傲,又冷漠无礼,又敏感多疑,还拒人于千里之外。跟她说话总得小心翼翼,不知道哪句玩笑话说多了说少了的,她就会存在心里,伤心难过疑神疑鬼。
我跟礼部侍郎家的小姐都想什么说什么,跟她说话却得斟酌留意,费死劲了。总之那个人难相与得很,也不怪没有人喜欢她。
这样的人,就你还愿意帮她。”
桃夭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我帮她,并不取决于她值不值得我帮,或是配不配得我帮。我只是看她需不需要我帮她。”
郑巧燕却只是哼了一声,才道:“你别跟我说那些好听的,我才不信呢。
我劝你别当不花钱白得了个丫鬟和宅子就是得了便宜,这买丫鬟婆子,也都是有讲究的,第一年轻貌美的不要,第二主意太大的不要,机灵都还在其次,最最要紧的,是忠心听话,吃苦耐劳。
这些她都没有,正经可不是什么好丫鬟,况且她之前还跟你是同窗,如今骤然成了你的丫鬟,她好意思伺候你,你好意思用她吗?
这丫头,你还有日子调教呢。”
桃夭听着就头疼:“我从前就跟我娘讲,我不要丫鬟婆子跟着,都是麻烦。不过好在我这次只是帮她一个忙,等事情过了,我就撕了那契,放她自由。”
郑巧燕似笑非笑得看着她:“哪有那么容易?你想想她,如今除了跟着你,她还能去哪儿?
她无家可归,没有银子,没有去处,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做工都没人收她。
而且,一旦离了你,离了紫绫阁,他们娘家的人难道不会打听着卷土重来?
她离不开你,你也摆脱不了她了。”
桃夭深吸了一口气:“你可别吓我。”
郑巧燕笑她:“你正经过来跟我拜师学御下之道吧。要不然,你为了省事,转手把她卖了也就是了,不过你开价那么高,一百两,啧啧啧,估计是砸手里,没人愿意跟你买了。”
桃夭扶额:“好了好了好了,你且容我好好想想吧。”
等桃夭离了郑巧燕处回去的时候,天色都有点暗了,桃夭觉得有些疲惫,原本今日是要出去跟楚平见面的,昨儿夜里就有些兴奋,没有睡得太安稳,今儿早上也是早早得就醒了,收拾打扮了一番,与楚平见了一面,接着是钱家老太太的事,吴妍的事,结结实实得闹了一日。
只是桃夭不曾想,回到西厢房的时候,吴妍竟然也还没有睡。
她依旧在抱着被子嘤嘤垂泪。
桃夭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上前去关心她:“大夫来看过了吗?好些了吗?身上还疼吗?”
吴妍见是桃夭过来,却只关心:“他们走了吗?”
桃夭含笑点头,安慰她:“嗯,已经被邱管事赶走了,你不用怕了。”
帮她这一次,桃夭倒是没有太大所谓,可是若是当真如郑巧燕所说,她这一辈子就靠在自己身上了,桃夭还真有些头皮发麻。
桃夭复又将邱管事派人还回来的卖身契取了出来,也还给了吴妍,道:“这东西还给你,是撕了是烧了,都随你。嗯……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将来”二字却是将吴妍给问住了。
她之前一直在忧伤“过去”,痛苦“现在”,都不曾想过,自己还有“将来”。
“将来”怎么办?
桃夭如她自己所言,还回了卖身契,可是自己身无分,那个宅子的地契虽然在自己手里,可是自己如今无权无势,根本回不去村里,拿不到也住不进那个宅子,哪怕将宅子买了换钱,她都找不见门路。哪里还有旁的去处?
吴妍拿着那张卖身契,低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
今日的确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桃夭也没有逼她,只是道:“这两日你不用担心,先在这里好好把身子养好,也可以一边想想将来的打算。”
桃夭安抚着吴妍先躺下睡了,自己却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她忽然怀念今日那杯金骏眉的味道,很想起床来,掌灯,给自己泡一杯茶慢慢得喝。
可是毕竟如今吴妍还在屋里,她又正在伤心难过,桃夭不想扰了她,只是忽然在想,如果她没有回来,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起来遂了自己的心意的。
“哎。”桃夭叹了一口气,辗转反侧,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这几日的时光倏忽而过,吴家和王家的人倒是也没有再来紫绫阁闹,只是前几日的流言蜚语这几日在各家小姐之间传为笑谈,好在吴妍一直躲在屋里养伤,也不曾出来听到些什么。
虽说如今,吴妍是丫鬟的身份,不过这二进院的西厢房因着本就空着三张床,也没有什么人等着住,柳云锦也没有催逼吴妍,让她从小姐的屋里搬去丫鬟的耳房。
交了二月,紫绫阁重新开始给各家的姑娘小姐们教习针织刺绣,桃夭这些日子也是乖乖得在紫绫阁里开始学习针线,直等到二月初十,休沐的日子。
今儿,她要去桃玉姐姐家里,恭贺她平安产子之喜。
还有,或许,能见到自己那盒茶叶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