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奕听到陈琦的话,陷入了沉默。约摸一刻钟后,秦奕才缓缓开口。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些困扰我很久的事情。”
陈琦满是疑惑的看向秦奕。
“哦?什么事情?”
秦奕松开了缰绳,让马慢慢悠悠的向前走着。身子后依,靠在了马鞍之上。
“那是少爷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当时任中常侍,几乎天天陪在陛下左右。”
“在我的想象当中,当皇帝应该是那种意气风发,整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是等到陛下亲政之后,我才发现,并不是那个样子的。”
“陛下时常会被气的暴跳如雷,恨不得亲自提刀把人给砍了。当时,经常会上朝上到一半,陛下就被气的丢下满朝武,自己回后宫生闷气去了。”
“当时太后还在,皇后娘娘也刚过门;两位娘娘合力那个劝,那个哄,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反正都能将陛下暴躁的情绪给安抚下来。”
“然后陛下消了气,强忍着各种不适,还得回去上朝,再一次去争,去吵……反反复复,没有止境。”
秦奕拿起水袋,喝了一口水,无奈的讪笑一下,摇了摇头。
“当时我就是不懂。每次闹事的就是那么几个人,为什么陛下不杀鸡儆猴,下令处决那几个人呢?哪怕只处决一个,也不至于让人天天堵着门的‘骂街’呀!”
“现在看来,恐怕陛下早就看出那些人想要以死邀名了。”
陈琦有些无奈的摊手。
“所以呀!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全天下的百姓,有一个饿肚子,都是你的错。像曹不疑之流,他们做了腌臜事儿,最后挨骂的也只会是皇帝。”
“你但凡有一点责任心,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可是你如果没有责任心,那些刀笔吏和后世的史官就会把各种屎盆子扣在你的头上。”
“各种明枪暗箭,各种诡谲算计,让你防不胜防。”
“就连那些跪在朝堂之上,口呼万岁的人;不知道哪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你一记华丽的背刺。”
陈琦撇撇嘴,看向中元城方向,叹息一声。
“鬼才愿意当那劳什子皇帝!”
陈琦说完,双腿在马肚子上一磕,催马向南平县方向赶去。
秦奕快马加鞭的跟上陈琦,心中思索着陈琦刚才的话语。
二人回到南平县郊薛家府邸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初刻。天边的一弯月牙,实在是没什么光芒可以绽放。得亏是陈琦和秦奕都是武修,目力惊人,否则还真未必能看的到路。
薛家小厮打开府门,快步上前接过陈琦和秦奕的马。
陈琦和秦奕整理了一下衣衫,向府内走去。
薛端穿着一身丝质睡衣,从内宅走出,来到陈琦和秦奕面前纳头便拜。
“薛端见过三殿下,多谢三殿下救命之恩。”
“免了!”陈琦上前,单手拖住薛端的胳膊。
“此番前去徽州府,是为了公事。薛伯父不必如此。”
陈琦拍了拍薛端的肩膀:“薛伯父,让后厨帮我们二人做两碗汤面吧。饿了。”
薛端点头,招呼一旁的小厮。
“去!告诉后厨开火。给三殿下做两大碗汤面,再做几个爽口的小菜。”
小厮领命,向后宅跑去。
薛端冲着陈琦和秦奕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来到二堂内坐下。
“三殿下。我知道您不愿意因私废法,将救人之事搞的说不清,道不明的。”
“但是,我还是得代表我自己,代表叶梅族长,向您表示感谢。”
陈琦点头,这一次没有再拒绝薛端的感谢。有些事情,真的没必要那么较真,过分较真就有点下头了。
“薛伯父,不知叶梅族长回到叶家了吗?她现在状况如何?”
薛端叹了一口气,手掌握的紧紧的。
“回去了。不过状况并不是很好。”
“昨天我去过叶家,看过叶梅族长的情况了。近半年的牢狱之灾,让她的身心都受到了重创;估计没有三年五载的,很难恢复如初了。”
薛端想到叶梅那白发苍苍的模样,想到叶梅那满是皱纹的脸,将牙咬的嘎吱吱的响。
“叶梅族长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可是她那身体状况,她那精神状况,都比不上苍髯老朽。鬼知道她在那徽州府大牢之中,受了多大的罪。”
陈琦和秦奕对视一眼,眼眸中也满是无奈。
叶梅的前半生都太过顺遂了,不管是继承家主之位,还是经营叶家资产,又或是开辟新商路。每一桩每一件,只要是她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好,没有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