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程沛泽的确是想谈心,他带纪香浓来了一家灯光昏黄的静吧,还点了两杯威士忌。
不过纪香浓不太喜欢喝酒,最后要了一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
程沛泽搓着杯壁,一时不知从何讲起。
纪香浓倒很自然,微笑着问:“怎么了,还在想那件事嘛?”
她问得并不咄咄逼人,话里的意思是让程沛泽放松些,不用再纠结昨天的事。
一向能言会道的程沛泽这会儿倒是哑了火,可见被戳破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有多难为情。
知道她真的没有因这件事而瞧不起他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很抱歉。”
很抱歉让你看到了我那令人恶心的举动。
纪香浓摇摇头,含住吸管小酌一口,“还不错。”又看着他说:“你该说抱歉的人不是我。”
“而是你自己。”
程沛泽抬起眼与她对视,有些不解。
纪香浓温柔一笑,“你并没做错什么,所以无需对我说抱歉。但你为与许多人有些……不同就感到羞耻愧疚,这才是不该的。”
“‘不同’本身没有错,少数者又不是异教徒,你可以活得更加坦荡一点。”
“而且,你这么善良,又会体贴人,想必也受到了你那个爱好的影响吧。”
程沛泽听着听着眼圈竟有些泛红,“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话。”
他肩膀松了松,食指拨弄着酒杯将过往经历娓娓道来。
“我青春期来得比较晚,那年是多大来着,好像是十六岁,妈妈买了一件特别漂亮的红裙子。从那天起,我就日夜惦记起那件裙子,终于有一天没忍住,偷过来……穿在了身上。”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自己那个。就穿着那条红裙子。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二十四岁那年被发现了,他们觉得我丢人,说我有精神病,还送我去看心理医生。”
“闹了几年也没法调和,我就搬出来了。”
“我经常反思自己是不是错了,可能被下了什么咒,才会有这种恶心的想法。”
纪香浓轻叹一声,抓住了他的右手。由于一直握着杯壁,他的手凉得她骨头都要被穿透。
她的眼神流露着心疼与真诚,“你很好。”
程沛泽盯着她的眼睛确认了好久,慢慢回握她的手,不知道是太久没眨眼还是因为什么,竟然不知觉地落下了两滴泪。
“谢谢。”
这句谢谢与昨天不一样。昨天那句谢谢是感谢她看见他偷偷穿女生的衣服后并没有大惊小怪,今天的是感谢她能够理解他。
氛围突然有些沉重,纪香浓松开手又喝了口酒,眨着露珠般的眼睛,好奇道:“那你是喜欢男生吗?”
程沛泽酝酿许久的情绪被打断,用鼻子哼笑了一声,轻轻擦掉脸上的泪。
他喜欢她这种自然的态度,没有小心翼翼地觉得他是个玻璃人,触碰不得。
他笑着摇了摇头,“喜欢女生的,心理性别也是男生。只是,只是喜欢穿女性的衣服而已,觉得女性的躯体很美好。”
纪香浓挑挑眉,“那更没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了。”
“我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八卦。”
程沛泽松了口气喝了一大口酒,“以前没觉得你这么八卦呢。”
两人聊了一会儿,程沛泽又喝了两杯威士忌。
一口又一口的,那架势叫人以为他酒量有多好。
结果三杯下肚眼神就迷离起来,趴在桌上没了动静。
纪香浓皱着眉笑了笑,“真是的。”
程沛泽被扒着叫了好几遍也没有动,只是哼唧着说想回家。
纪香浓也没办法,柔声问:“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程沛泽脸贴在桌子上,嘴被挤得嘟起来,唏哩呼噜地说了一串地址。
纪香浓耳朵凑近他嘴边才勉强听清他说什么。
最后还是酒吧的服务生帮忙将他抬进了出租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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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溪16号。
这是程沛泽给的地址。
纪香浓将他扶下车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三层别墅,不禁感叹真是人各有命。
他竟然自己住这么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