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却笑着说道:“张宏不行,还是让冯大伴跟着吧,要不然外臣又该猜来猜去的,反而麻烦的很。”
重大人事调整,不应该如此的突兀,否则会引起诸多的麻烦。
如同筛子一样的大明皇宫,昨日刺王杀驾案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外面,冯保一旦不去华殿,哪怕是有张居正压着,外臣们又该兴风作浪了。
张居正失去了冯保的帮助,很难说一定能把外廷牢牢地攥在手里。
张居正、冯保、李太后这个铁三角是相互依存的关系,缺了哪一个环,大明脆弱不堪的朝局,就会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牛鬼蛇神,群魔乱舞。
而朱翊钧清楚的知道,自己手中的力量,实在是太少了。
冯保,或者说宦官,就是皇帝养着撕咬外廷的狗。
冯保脸上的伤不是什么大碍,刺王杀驾案,只要冯保还出现在华殿上,外廷那些大臣们,就只能继续缩着脑袋。
“也行。”李太后其实非常犹豫。
冯保去不去华殿?
不去外臣们又要闹腾,可是去,李太后有些担心,是不是冯保联合张居正对小皇帝做局,患得患失,越想越是纠结,这自然难以入睡。
她昨夜一夜没睡,一直在思考这凶手到底是何人,但她连华殿都去不得,只能事事依仗着冯保,结果冯保也有些靠不住了,让她无比的彷徨。
还没有而立之年,二十七岁的李太后,其实并没有多少主意,既然儿子说要冯保跟着,那就让冯保跟着便是。
到了华殿,大臣环伺,皇儿觉得冯保跟着不受欺负,那就让冯保继续跟着便是。
朱翊钧没坐轿撵,而是步行向华殿走去,冯保在身后亦步亦趋,每一步的距离都相同,正好差陛下一个身位。
朱翊钧突然站定,开口说道:“冯大伴,你之前踩着朕立威,朕知道,朕也懒得理你,就给你踩了,宫里这么多人,朕刚登基,你总要有些威风才能做事。”
“你立了威,就把歹人放进宫里来害朕?你就是这么做老祖宗的?”
“臣该死!”冯保端着万历之宝听闻陛下询问,立刻就跪到了地上,举着万历之宝,两只手都在颤抖。
朱翊钧转过身来,平静的说道:“直视朕。”
“是。”冯保抬头,隔着万历之宝的印绶,看着大明皇帝,这个略有些胖的小皇帝,此刻比天还高。
只要一句话,冯保这个老祖宗立刻就得沉到金水河里去。
太监的权势,完全来自于皇权,而面前的人,是皇帝,眼前的万历之宝,不属于太后,不属于张居正,更不属于冯保,而是属于面前的人。
朱翊钧盯着冯保十分平静的说道:“娘亲是个妇道人家,以后不要哄娘亲,眼下陈洪倒了,高拱也倒了,内外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添油加醋,惹娘亲过分担忧。”
“起来吧。”
朱翊钧并没有让冯保做更多为难的事儿,他很不喜欢冯保骗李太后。
李太后只是个妇道人家,患得患失的厉害,大明风雨飘摇,岌岌可危,隆庆皇帝又走得早,冯保再一顿胡言乱语,惹得李太后老是半夜惊醒。
冯保恭敬的磕了个头,郑重的说道:“谢陛下隆恩!”
此时的冯保、张居正、李太后这个铁三角的政治联盟,是朱翊钧亲政的最大阻碍,同样也是年幼的他,最大的保护伞。
冯保还得用,但不是之前那样,事事依仗着用。
“走,去常朝!”朱翊钧大踏步向前,向着华殿而去。
“升座!”冯保疾走几步,来到了华殿内,大声的喊着,将万历之宝放在了丹陛月台的御案上。
四个小黄门抬着龙椅,放在了御案之后,每天常朝之后,龙椅都要抬下去。
“宣武廷臣进殿!”冯保再甩拂尘,缇帅站在门前,甩了三下净鞭,大声的喊道:“入殿!”
门前的大汉将军搜检了武大臣们,是否有夹带凶器,群臣鱼贯而入,待到站定,由张居正领二十七廷臣,五拜三叩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手虚伸半抬,开口说道:“平身。”
朱翊钧打量着正中领班之人,此人正是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