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姣:“好。” 侧过头对袁平道:“都妥当了,袁叔快回去吧。” 袁平点头。 这两日后头追兵已经得了消息,探子来报整兵拔营正往这边赶来。现在南宫姣走了,他们这些留下来的免不了一番责难拉扯。 他道:“追兵主上暂且不必忧心,我对付他们自有一套,拖个几天不成问题。” 南宫姣点头,“一切便拜托袁叔了。” 依旧是那艘黑甲船。 此行沿江往东行船,再顺着支流向北,行至地势将变高的地方,换成陆路,翻山越岭往支殷山去。 那地方易守难攻,正是适合建立根基的一块宝地。 唯一的不好,便是离边境近,时有动乱,颇有种两边不管,自生自灭的意思。 “但若是真正能占领下来,修几道防御措施,那就算是军队在山脚下团团围住,我们只要物资足够,也根本不需惧怕。” 这是袁叔帮忙找来的向导于成,为人开朗近人,说话也好听,让人心中舒坦,就是爱反复强调,嘴停不下来。 现在说的这些,一早儿出发之前便已经规划好了。 南宫姣捧场地点头,没说什么。 于成见状也不气馁,笑眯眯地又说了两句,就去拉着下一个人普及知识了。 南宫姣看着他嘴一刻不停,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的样子,颇有些叹为观止。 澜淙抱臂,惊叹地摇摇头,“我可算是见着比我还能说的人了。” 卫瑛点头,冷冷来了句,“也是不容易。” “你……”澜淙噎住。 洪嫆薛渐屏两个使劲儿憋笑。 作为澜淙主要的输出对象,卫瑛确实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 南宫姣看了会儿,行船一切正常,她便回舱中了。 还是之前那间,依旧是刘叔住在外间,南宫姣住在里间。 只是多了张漆木桌案,四条腿用楔子牢牢固定在地面。 刘延武已将送来的情报册卷整理好,依着南宫姣的习惯在桌案上放好了。 自京城到姑苏,追兵就在身后,且出逃慌忙,各方情报也没条件聚集起来,很多事务都是到了姑苏才腾得出手临时处理。 现在不同,已经安排好了大部分事务,也知会了各方往后情报该往何处送,遍布永陵的澜瑛阁有序运转,短暂整顿后重新走上了正轨。 于是每日需做的事与当时在宫中含凉殿一样,甚至更加急切。 镇国大将军也懂得多方下手的道理,此事一出,不止京城,各地分阁都遭遇了大大小小的危机。 一开始都是尽各方分阁主所能,自己化解危机,就是想上报也不知南宫姣具体到了何处,情报该往何处送。 现在接上了情报网络,每日里的奏报雪花一样飘过来,还好有专门的密码,必须破译才能知道其中的内容,不然这信鸽满天飞的景象,都不需特意探查,随便打下来一只澜瑛阁都损失惨重。 唯有神鹰,传信用的是隼。 这只隼,只认两个人,一是南宫姣,二,就是神鹰队长。 所以刘延武可以整理好一般信件送来的奏报,神鹰的消息,却是得南宫姣亲自从隼的脚上摘下来。 将小小圆筒中的特制纸张抽出,递给刘叔,她将小窗旁篓中的肉提出两块。 正要喂给它,却听得刘叔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神鹰信中,道让您不要再给它喂吃的了,说再喂,都要胖得飞不动了。” 隼格外机灵,听懂了似的对着刘延武炸毛,对上南宫姣的视线,又显得可怜巴巴。 南宫姣摸摸它身上的毛,“咱们隼哪里胖了,精神着呢。” 说着,动作都未停,自然将肉送到了隼的嘴边。 刘延武失笑。 还哪里胖呢,第一回见的时候,可比现在瘦多了。 还是这家伙懂得看风向,讨了小公主欢心,日子是越过越神气了。 刘延武将这一封信件处理好,展开平放在桌案正中。 每次有神鹰的消息送来,小公主总是拨冗最先处理。 现在整个阁中,也只有神鹰深入敌腹,也怪不得小公主每每牵肠挂肚。 刘延武听到小公主轻轻的叹息声,便道了句,“怎么了?” 南宫姣出神望着面前的纸张,指腹滑过最中间的“不明”二字,“刘叔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将他们叫回来呢?”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 南宫姣对于灰衣人亦不了解,所以神鹰的许多行动都是只给一个大方向,更多便是他们自己做决定。 可现在,日子久了,安危是一回事,究竟值不值得,又是另外一回事。 综合考量下来,总是难以抉择。 刘延武轻声问:“他们如何说呢?” “还是一样,”南宫姣叹口气,向后靠着椅背,揉揉额角,“请我多给他们些时间。可是神鹰出任务,从未有这么久的。我总是担心,会突发什么变故。” “那您便依着自个儿的想法走便是了,以前组织里的事,我们这些人私底下传来传去,总是搞得神乎其乎,但他们也确实能做到些一般人做不到的事,叫他们回来,到时我们一同想法子。” 可真将人叫回来,又是前功尽弃,之前那么多的努力都白费了。 自己尚且会觉得不甘心,更何况真正付出努力、出生入死的他们呢? 南宫姣叹了口气,将看过的递给刘延武。 刘延武往那个纸张上撒了些药粉,放进火盆,拿火折子点。 未有明火,纸张便化为了灰烬。 她说:“我再想想。” 行船第三日,转入支流。 水流慢了,船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预计四天后抵达河流最前端的山谷,转为陆路。 说是四天,真论距离却比不上这两天路程的三分之一,只因北边地势越来越高,自南向北的水流也越来越慢,但就算如此,算起来也比跑马赶路快些。 没等众人着急,于成就将这一点从上到下开解了个遍,掺杂着他多年所见的奇谈异闻,妙趣横生。 水流渐缓,风也宁静,岸边风景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宽阔平原,而是连绵不绝的山丘。 渐渐,山丘成了山峰,水流也越来越窄。 山多,丛林也多,入了夏日,一片郁郁葱葱。 倒不如之前热了,难得在炎炎夏日穿上了厚一些的外衫。 安宁被一封封急报撕碎。 北边军队的行动,比他们预料的,要早许多。 京城追兵也是,虽折损了不少,可也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 西北和东南两面,渐成夹击之势。 袁叔已经尽力,声东击西、虚假行踪迷惑敌人,乃至正面周旋,拖延的时间已经比预计的要多了两日。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追兵自己的贡献。 说是座下雄狮战无不胜,可没有镇国大将军亲自带领,就像一盘散沙般,正将和副将的争执连澜瑛阁中人都曾看到过。 若聪明些,他们早该与江南总兵处将领会和,共同商议,可到目前为止的消息,他们想着独揽功劳,连获知的许多情报都瞒着,甚至想办法拖延对方。 让袁叔的一次计谋用了两遍,用在江南总兵身上,甚至比用在京城追兵身上还管用。 现在京城追兵舟车劳顿,就拼着一口气日夜兼程要抢夺功劳,江南那头的总兵还在姑苏被忽悠得团团转。 而北面,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那边将领世代镇守边关,实力不容小觑,硬碰硬一点儿好处都讨不到不说,还多半只能落得个落荒而逃。 必须得想法子绕过他们。 你追我逃,甚至游击都好,她得确保自己能将人都好好带上支殷山。 这样一来,一靠情报,二靠对地形的熟悉。 南宫姣连着几日都没有出房门,对着那张旁人看起来鬼画符似的舆图,视线片刻不离,手在空白纸张上不停画着路线图。 手下一张,桌角已经累了高高一摞,而左手边左上角,还有更高一摞的宣纸。 一开始画得缓慢,脑中不断推演这条路上能遇到的可能性,尤其是最差情况的处理方式。 最后放下笔时,长长叹了口气。 听得刘延武担忧,出言劝道:“您也别太逼着自个儿,也休息会儿,指不定反而灵光一现,问题解决了呢。” 南宫姣闻言扯了扯嘴角,笑也笑不出。 揉着额角,“现在我们真是,就像那被猫捉的耗子,要不就别被捉到,要不捉到就毫无反抗之力。” “以后就好了,总得一步一步来。” 南宫姣闭了闭眼,长长出了一口气,“是啊,一步一步来,现在走在悬崖上,以后得给自个儿铺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前提是,走在悬崖上的日子,得让自己不掉下去。
她半站起身,将之前专门分出来的两张路线图拿过来。 三张横着并排放,仔细对比。 一会儿,道:“刘叔,请司空瑜来。” “好。” 司空瑜进来,刘延武便守在外头。 房门关上。 南宫姣叫他到桌边来看。 司空瑜视线缓缓滑过三张图,看到第二张,视线顿住,图中要绕过的一处山脉不远处,就是他万分熟悉的天机谷。 到了第三张,他眼眸一下睁大,惊疑不定抬头看向南宫姣。 “你,打算去燕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