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匠,你挖的这个泥筒最底下的那层上面戳了好多孔、下面挖了通道的泥板是干什么的?”英子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而祁连只是笑而不语,还反过来把手上的粘土残渣勾到英子的鼻尖上,逗得少女不管不顾地抄起手下长方形模具里还没平整成型的粘土就要来打祁连。
只不过最终看到祁连身上还是由自己搓洗烘干的深衣,只得负气地把泥扔回竹制模具里,嘟囔道,“还说我问什么都倾囊相授,说话不算数!”
“哦?你都知道什么是倾囊相授了?看来易大夫这几天的教学卓有成效呀。”祁连突然从少女后面环过手来抓住她的小手把模具里的泥用力压实道。
出乎祁连意料的是,前世屡试不爽的技巧却失灵了,回应祁连的不是少女的羞涩和躲闪,反而是不退反进的少女,把头枕上祁连并不宽阔的肩膀。
就在祁连发愣之际,少女耳鬓厮磨之际,吐气如兰地耳语道,“阿母说,如果师匠想的话,英可以…”
“打住!打住!”祁连调笑不成反被撩,像是初哥一样红透了脸狼狈地缩了回来。
然后祁连赶紧岔开话题道,“你可得好好压实这些泥砖,这是之后用来盖房子住的。”
“砖?那是什么?盖房子?师匠,不行的!这样的泥巴就算干了,用它们做的房子一下雨就会塌的!”少女英子急着追问道,一时之间倒真的被祁连把话题拐回来了。
只不过祁连还是没完全从刚刚少女的虎狼之词中回复过来,连忙随口解释道,“干了当然是不够的,可是英子,如果朕把它们变成你家用的陶碗那样硬呢?”
“欸?真的可以吗?”少女脸上涌现出大大的疑惑,但是眉头一皱却又好像想到了似乎这样似乎也不是不行。
可正当英子回过神来还要再问时,抬头一看,祁连原本站的地方除了地上两个一米多高、一臂径宽的泥窑外,哪还有祁连的身影。
落荒而逃的祁连首先去看的,是粱用竹筛筛出来的前一炉土坑木炭中的拳头大小以上的木炭块,这种大小的炭块适合冶炼、烧陶等温度要求较高的生产活动,但是目测最后筛出来的比率不到总量的五分之一,剩下的那些细碎炭块只适合用做篝火之类的料之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种浇水速成的木炭制作法优点就只在于快,熟练的话,两小时烧出够寻常五口之家半个月用的取暖料没问题,但是料的热值损耗大,出的木炭品质偏低。
祁连之所以用这种方法,其实出多少良品木炭还在其次,重点是要利用好它露天烧制过程中的余热,来烤干其他工艺的原料,节省下宝贵的时间。
说起来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奇怪,祁连只有九岁,应该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或者说正常情况下,这时代的其他人,按理来说,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奴隶野人,大家生活的节奏都该是很慢的,大片的荒野和沼泽包围着人类各处的明火种,无人区在开发程度较高的中原大地上也随处可见,虎豹豺狼等等猛兽搞不好比人都多。
但是祁连就是很急,晋公重耳可以不急,在外流亡十九年,回国五年就称霸中原,靠的是晋国自献公始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的雄厚家底;楚庄王三年不叫、三年不飞就更不用说了,他爹楚穆王向东灭亡了江国、六国、蓼国等江淮地区小国(今安徽西部),向北已经开始攻打郑国,侵占陈国壶丘(今河南新蔡县东南),将楚国势力范围推进到了中原南部边缘。
剩下的齐桓公、秦穆公、宋襄公也不用说了,家里都有亿万资产继承。
而祁连呢?别人不知道,他自己不知道吗?
蓟国即使够得上周初公爵国的尊贵身份,算是祁姓大宗,但是却是驴屎蛋子表面光,具体哪年被燕国吞并,祁连不知道,但是祁连寻思着也就在这几年了,毕竟燕国不是快想动手了,自己何至于流亡在外,在这受罪。 一旦蓟国在祁连没起势前灭亡,他祁连身上最值钱的那层光环顷刻就没,丢了公子身份在这个世卿世禄的有种年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祁连都不敢往下深想,那还去什么齐国,在这片荒野里自生自灭算了。
“主上!主上?”
被祁连分派去重新架起一个悬空火堆的芳一,担忧地呼唤着最近出神次数越来越多的祁连。
同样站在芳一身边等待祁连新命令的南宫也有类似的担忧,他刚刚围着悬空柴堆像制砖机一样用模具做了四百多块泥砖,直接是英子的四倍有余,直至把今天挖的粘土用完了才停下来,先别说质量怎么样,快那是相当的快。
“嗯?!”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的祁连,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芳一两人,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说道,“二三子今日辛苦了,忙完这最后一段就回去好好歇着吧,朕等下亲自掌厨。”
“开始点火吧!这次尔等用朕拿过来的竹筒和蕉扇辛苦些,加快柴堆烧速度,赶在日暮之前收工回山洞。”祁连顺着芳一的视线看着重新立起来的悬空柴堆说道。
“诺!”
熊熊烈火在祁连的眼前重新起,烘烤着周围的泥砖和祁连完成的两个小泥窑,而时间就这么在另一番忙碌中不断流逝。
待到日垂西山,连土坑都被祁连用粘土封死,里面烧着的第三批木柴,和周围的四堆圆锥形“坟丘”,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轮到启封。
而筛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大块木炭,都被祁连投入了两个被大火烤干了的小窑底部的料道之中,烘烤着底部像是后世七八十年代的蜂窝煤炉灶的炉窑泥板,而窑里正在满满当当煅烧的,是祁连从山谷四壁的石灰岩断层地下收集的青色碎石。
“吾其还也!”
九岁的身体还是太过于容易疲惫,祁连即使强打精神,也有些吃不消了,只得下令返程,并且拒绝了南宫要背自己的请求,坚持自己走回去。
只不过,在拿了一根竹杆做拐杖走回山洞的途中,祁连有些意兴阑珊地问一旁用绳子拖着一条鳄鱼尸体还健步如飞的英子道。
“前几天为师搜集的那一把蒲公英的根今天你有看了吗?晒没晒干?”
“师匠是说三天前你让我洗净晒干的那些菊苣根?“英子虽然不知道蒲公英这个新词,但是还是反应了过来祁连指的什么东西。
“是了!那等会给为师找出来,晚上还要和易大夫他们...欸?“
祁连远远地刚看见山洞,视线就被一具突然怼道眼前的鳄鱼尸体所遮挡。
“嗖!”、“梆咚”
祁连惊魂未定,只见南宫举起当作盾牌的巨鳄尸体背面骨板上插着的一只没有尾羽的竹制箭杆还在微微颤动。
“被偷家了?但是这动静不对劲呢?”
这是祁连被芳一和粱拉到身后挡住后,心里升起的唯一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