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仿佛在不停的被搬动,从颠簸的马背,到充满臭气的草堆,然后好像被人放进了摇篮,是的,是摇篮,那晃来晃去的感觉,他十分的熟悉。
只是这眼皮子格外的沉重,怎么也睁不开来,耳边传来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身边的人在说话,还是梦境中发出来的奇怪的声响,反正都是那么飘渺,那么的难以分辨。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被鞑子的追赶中,好像是后背中了一箭,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有自己的意识的时候,却是这似梦如幻的梦境、
这是一间极为狭窄的小屋,很小,但是,他站在屋子的中间,却是感到莫名的亲切,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是感觉熟悉之极,那床,那桌椅,还有那桌椅上方方正正的匣子,嗯,那叫电脑,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这是自己的屋子!他很肯定,他看看自己的身上,暗红色的鸳鸯战袄,早已经不见,此刻在他身上的,却是一件有些奇怪连束腰都没有的短衫,他在那张属于自己的床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四周。外面的世界,太过于凶险,这里才是自己的安乐港湾,呆在这屋子里,他的心情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一阵喜乐平和。
床头有一叠叠的信,他信手拿过一封,依旧是那些自己曾经不敢在人前显露的缺横少竖的残体字,不过,他却毫不费力的,就看清楚了信上面的内容。
这是写给远方一个姑娘的情,不知道什么缘故,这封信却没有发送出去。心里一个用情深切的男子,仿佛将他满腹的爱意都流淌出来,化作这些字,镌刻在纸上。
他一行一行的往下看,虽然感觉到有些肉麻,但是,他只是微微的摇摇头,情窦初开的少年啊,都是这般光景,也不知道,远方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像她的心上人一样的挂记着他。
少年离开家乡,离开他心爱的姑娘,在这陌生的城市挣扎着求着生存,寻找着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憧憬着有朝一日衣锦还乡回到姑娘的身边,不过,信里头看来,少年的生活,并不是特别的如意。
他的眼睛,在信的落款处,静静的停住了,那三个龙凤服务的打字,虽然少了些笔画,但是,他还是认得的,落款处,赫然是他的名字——钱无病。
这变是后世的我么?他蓦然惊觉起来,不管我如何,原来,在后世我只是这万千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生命,在这个如同梦境一般的存在里,就是蝼蚁般的一个存在。
一封封信在他的手里穿过,这都是没有发送出去的,到是最后一封,他终于知道,这些信为什么没有发送出去的愿意的。整迭的信的最下面,是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在那个信封里,那位远方的姑娘,似乎找到了新欢,很是果断的和这个深爱着他的旧爱提出了分手,这些年的感情,在那位姑娘嘴里,似乎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句“我觉得他更适合我”就将深爱着他的少年,打入了无尽的深渊。
后面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少年,或者说后世的自己,在颓废中横尸街头,如同一条无人问津的野狗一般,他的理想,他的志向,他深爱的姑娘,都从此和他再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也许,自己能够知道这一切,是因为自己的后世,太多的怨气,太多的心愿没了吧,难道说,这些后世没有完成的事情,交给自己来帮他完成么?
耳边传来的奇怪的声响,整个房间一阵晃动,这门,这窗,这桌椅,甚至自己身子下面的这张床,都变得扭曲起来,奇怪的声响越来越大,终于,整个房间,如同一个巨大的泡沫,砰的一下,在眼前崩裂开来,他霍然而惊,猛的睁开眼来,寻找着声响的来处。
“起来,起来!”声响的来源,就在他的眼前,他有些费力的转头着自己的脑袋,左右两侧,都是散发着膻气的马身,在看看自己身下,原来自己躺在两匹正在缓缓行走的马的中间,在身下,一个好像是牛皮或是羊皮的大兜,将他整个身子兜住。
“死不了了!”口音有点怪异,但是还是听的出是官话的味道,钱无病晃了晃脑袋,自己没死!
“水!”喉咙里好像刀子割一样的干涸,钱无病忍不住就呻吟出声来。
一个水囊出现在他的嘴巴,他费力的从水囊中吸吮着冰冷的清水,借着这个机会,搞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
身前身后还有两侧,都是在行走的战马,除了眼前这个给自己水的人的怪异口音以外,远处纷纷杂杂还有他听不懂但是知道那是鞑子话的杂语,他终于知道自己梦境中那些奇怪的难以分辨的声响是怎么来的了。
自己被鞑子俘虏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可是鞑子为什么不杀了自己,自己这样一个伤员,就是被掳掠了过去,也没多大的价值啊!
“算你小子命好,你就别装死了,经过老子的医治,你要是死了,那就太不给老子面子了!”那怪异口音又响了起来。
钱无病微微侧头,这才看见说话的人,他身边的马鞍上,做着一个穿着厚实皮袍的家伙,听口气,似乎这是鞑子军中的郎中。
“蒙古人?”
“汉人?”
“算是蒙古人吧!”那人叹了口气,“我都忘记我做汉人的那些日子了,这些年没说汉话,都差不多忘记光了!”
“多谢!”钱无病挣扎着抱拳,“不管怎么样,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别谢我,这命是不是你的,还说不一定呢!”那人从背后拿出一个酒袋,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你要真的感谢我,呆会阿吉莉娜旗主过来的是,你别给我装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