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真的在考虑祁连的提议也好,还是单纯的只是今天情绪波动太大被祁连干烧了CPU也好,至少祁连再次处理好柳鞅的崩裂的众多伤口时,对方反正是听之任之,就算是盐水消毒之际的疼痛也是咬牙强忍。
由此另眼相看的祁连其实已经默默下定了决心,这个柳鞅说什么自己也要把他拿下。
所以,原本缴获自柳鞅的一切物品,除了已经赏出去和另有他用的几颗金珠之外,祁连全都收拢了起来,就放在已经搬到山洞外平台上竹棚里单独隔离的柳鞅身旁。
另外,祁连既没有安排守卫监视,也没有束缚柳鞅的手脚,反而不顾南宫等人的不解,只是和易老头稍加沟通,说服他之后,祁连还将一份单人一日份的肉干和一竹筒凉白开留给了柳鞅。
而做完这一切之后,祁连唯一做的防备措施就是把守夜的人次从三人加到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六人双岗,只为自保而非其他。
为此,祁连其实冒了一番风险,一旦柳鞅不管不顾地直奔东边的封山而去,祁连这边确实就有暴露虚实的风险,无论对面封山上实际有多少人,肯定比祁连现在人多。
不过有些事情不需要祁连来完全担责,回归主持大局的易老头,破天荒地强硬要求祁连和南宫守第一班夜,然后让箭法稍好的芳一和自己守黎明前的最后一班岗时,祁连看着易老头手上那把缴获自刺客的完好角弓,心里对老头的成算也就有了底。
于是这个时候,深知君臣有时需要这种默契的祁连,识趣地默认了。
待得大家吃完祁连亲自烹煮的鳄鱼肉后,各自前去休息和做事,毕竟吃完晚饭之后还是需要运动运动消消食的,当然最重要的是,祁连一行人今天早上打的五条半马来鳄,皮革和鲜肉不赶紧用新带回来的盐巴加紧粗粗腌制一下的话,之后也就不用再想着利用起来了。
只不过易老头和竹竭却在其他人忙碌起来时,彼此很有默契地联袂而来。
但是面对着正一口口抿着手上蒲公英根晒干捣碎的粉末做成的热“咖啡”,以此“续命”熬夜的祁连,两人一时倒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直到祁连主动地先引出话头道,“易大夫和子尽一路辛苦了,乘船出去的水路还算畅通吗?”
“主上,臣正要和您说,一旦事有不济,子尽一家原本的木船就藏在...”
易老头被打开话匣子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想要替祁连先安排好后路。
可是祁连却不打算听下去,否则他接下来的谋划可能反而会有所顾虑。
“易大夫不必多言,朕计不成,自乃天意。真到了危急之时,朕自然以存身为上,方今肇始,勿需多言,有进无退。”祁连斩钉截铁地表明心意道。
“如此,便由子尽向主上言说他打探到的消息吧。”易老头既喜且忧地看向竹竭,递了一个眼神。
而祁连听完也顺势转向竹竭,只见后者跪坐之际微微向前做了一个揖礼,然后操着口音很重但是已经能让祁连听懂的蓟国话道,“臣竹竭先为主上贺!主上所料东边大陆泽受灾严重之情状一一应验,大河、滹沱水、滏水、泲水、汦水等一河九水皆大发入泽,洪流远胜往年,由火石岗绕过封山穿过不过一里宽的陆峡,便可直放大陆泽,此等急扩之势,甚至超过三年前的地动引发的大河暴涨之祸。” “臣和易大夫花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找到幸存下来的熟识聚落之人,彼辈言说泽中杂处的疍人以船为家,尚且死伤颇重,其他不是立在稍高地势的东夷聚落野村,十有七八已然毁去。现如今泽中区域,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人众间还闹起了大疫,而之前随处可捕食的渔获野菜,抑或是大聚落自己开辟栽种的粟稻之地,尽皆毁于洪流,恐怕洪流退前的这一个月内,泽中吃食短缺已成必然。”
听着竹竭娓娓道来的祁连,完全能想象出他口中的凄惨灾区景象,此时广大的河北沼泽不是没人居住,而只是不宜居,不利于建立城邑、逐渐积蓄出一个能聚集带领这个地区的人口治理水患的国家。
但是只涉及道百八十人的小聚落村庄,或者更小单位的野人家庭的生存的话,这时候的河北沼泽区,尤其是水面宽阔、动植物资源丰富的大陆泽地区,所能承载的游猎人口还是很可观的。
比如竹竭之前一家除了偶尔春夏之交来躲一躲洪水,其他时间都在泽中逐猎采集,冬天都没愁过食物问题。
只不过今年的春汛实在是太猛了,从第一天在洪水中活下来,祁连就有预感,连他这里的半山区都会被洪水围困,东边大陆泽作为漫流的黄河及诸多其他太行山下来的河流的第一站泄洪地,短暂的饥荒和时疫是很难避免。
“所以最后,朕有没有猜中东边那些人最后的动向?即使是这样程度的大灾,大陆泽的杂乱东夷小聚落和逃进去的邢卫遗民们还是没打算联合一下往西边山区来就食?”
祁连虽然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但是还是想做下确定。
“依臣打听到的消息来看,不太可能,毕竟三年前地动之时,大陆泽东夷们是联合过向西侵攻,可是被西边戎狄打得大败而归,几乎家家挂孝。时日相去未远,如今自然不敢发作,臣所熟知,并多年与之交易石盐的聚落长老言说,诸多幸存东夷如今除了收拾家当,准备暂且向西就食外,便是如主上所料在...”
竹竭有些停顿,摸不准祁连接下来的反应,毕竟祁连不比他和东夷混久了,对诸夏之人的感官不同。
只不过竹竭是多虑了,祁连无所谓地接口道,“还能干什么?不就是迁徙之前准备联合起来先抢一波外来不久的邢卫逃民或者其他杂种野人聚落罢了?朕真正关心的只有那件事,子尽,你问出来了吗?”
“臣不敢担保,但是今日臣所接触交易的两个东夷部落都对主上的购买族中病患提议颇感兴趣,因为本来他们也是要处理掉那些患病的族人和奴隶的,只不过仍旧怀疑主上的动机,之前臣敷衍他们,是把那些病人夹在其他康健的奴隶中以次充好,做生意卖到其他地方的借口想来还是过于粗糙虚假,难以令人信服,所以此次回来也是想和主上一起想出个更合适的理由。”
说完的竹竭趁着祁连正在沉思,偷偷转头和易老头对视了一眼。
“嘶~~”
被出了一个难题的祁连吸气扶额,很伤脑筋。
没错,手上无人的祁连之所以敢信誓旦旦地和柳鞅承诺给他一个机会报仇,是因为祁连自从收服竹竭,并且从他那里敲出周边详细形势后,早就惦记上了自己发迹的第一桶金的人手来源了。
“你还打听出了什么?”祁连喝尽了最后一口“咖啡”问道。
“大陆泽东夷部族们三日后召开集会,届时那两个东夷小聚落答应帮我等做中人,只是需要得到些好处。”
“朕真是乏了,子尽,你和易大夫且去休息,容朕在守夜时好好思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