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依山傍水的头曼城,静得可怕。城头上戍卒寥寥无几,手中火把映在他们脸上,仿佛跳跃的灵魂。
大军倾巢而出,只有鄣尉刘侃帅数十人守城。说是守城,其实是刘侃一听带兵杀吕布,怕了。
亲眼见他杀匈奴四力士,焉能不怕。
还有一丝敬畏之心,敬畏吕布武艺,更敬畏他的为人。
头曼城归来之际,刘侃并不觉得这个年轻人怎么样。纵他武勇过人,又怎敌战场上的千军万马?
纵能敌千军万马,跨马出塞,斩得檀石槐首级回来。一个边地出身的七科谪子,哪怕是封候拜将,风光褪去之后。
满朝公卿,又有谁会把他放在眼里。也许,比起自己这个边地鄣尉,那是遥不可及。
但到了朝堂,他始终是个异类。
直到刘侃看到,吕布见督瓒,客套一句。第二句说得就与赵季家人报丧。
刘侃知道,他的风光,永不退。单这一点,支就塞戍卒,至今传颂。
借托头曼城需要有人坐镇,刘侃抵死不去,督瓒也拿他没有办法。
官职再低,再是卑微。他刘侃也是个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
可不是那种信口雌黄的,而是家中有族谱可查的。
“鄣尉,那边来人了!”
南墙侍卫一声惊呼,眼望远处尘土飞扬,不一会“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大地。
刘侃抬眼望去,数千骑丢盔卸甲的逃兵,定睛一看,那不是才被督瓒带走不足三个时辰的石门鄣守军吗?
最前方单人独骑逃得最快,定睛一看居然是督瓒。身穿干缯袍、绛缘领袖为中衣。胯下一匹黄鬃马,膘肥体健,有号曰:黄骠马。
如此一匹宝马良驹,纵是溃逃,也跑得比旁人快很多。
吕布,到底请了何人相助,就将这五千守军杀得溃散?
难道他伙同南匈奴谋反了吗?
不可能,羌渠单于不会答应。
鲜卑……
不可能,拓拔部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乌桓!
一定是乌桓,东北部的乌桓人来了!
“快开城门!“
刘侃一声大吼,逃军渐行渐近,滚滚烟尘之后,一杆方天画戟,在夜色中最为夺目。
明瓦瓦、煞腾腾。看清了,那是吕布单人独骑,追击这数千兵马。
“怎……怎么可能!”
刘侃定睛再看,果真仅有吕布一人。胯下那匹黑马,蹄下带风。被他追上的戍卒,无不向两边逃窜,为吕布让出路来。
他眼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督瓒。
二百石少吏,追杀两千石高官,他不要命了?
刘侃刚想到这,就自嘲似的笑了。若是怕死,吕布又怎会追着数千兵马而来。
“督瓒!受死!”
吕布将要追上督瓒,一声暴喝,角端弓开。
“嗖!”
一支箭矢,划破长空。
督瓒头都没回,闻吕布一声暴喝,脚踩马镫,下马脚点地,再回到马上。眼见头曼城门就在眼前,督瓒忽然拨马横立。
看这上下马的动作,吕布眉头紧锁,这督瓒手底下是有功夫的,不思束卫边关,偏要与鲜卑为伍。
该杀!
吕布再次抽弓搭箭,却见督瓒一面大吼:“速关城门。”
一个健步,紧跑三布,督瓒逃入头曼城中。
“轰隆隆……”
吕布看着头曼城城门缓缓关闭,心口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
“督瓒鼠辈,逃窜之术无人能及!”
吕布咬牙切齿,马匹黄骠马,横在那里挡住了箭矢的路线。
可恶!
吕布近了,倒拖的方天戟向上一撩。
“噗”
马断两节,吕布策马从血光中窜出,黑鬃马染血,吕布白色中衣亦是斑点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