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光华严寺,日头已经升到了屋顶之上,大殿之前的巨大的空地,已经布置成辩论道场,僧人和道士各自分列两边。大殿右侧边,是佛门中身穿红色和黄色的喇嘛,以及灰色僧袍的中原和尚。左侧边是中原各地的道士。中间摆了一个案桌,在大殿的门前坐着忽必烈钦点的辩论主持人姚枢和一干官员。姚枢虽然是术士出身,但是早已经与八思巴熟稔已久,在八思巴与忽必烈相遇之前,就是忽必烈与八思巴之间的传话人。因此这次释道辩论,道教已经输了大半。
佛门僧人站立了三排,最前排坐了两个中原僧人和一个喇嘛。分别是天宁寺的方丈、白马寺方丈,喇嘛就是萨迦派法王八思巴。道教人士也是三排,最前方坐了全真派的张志敬,还有上清派的掌教,以及一个落魄的道长。
第一场辩论,道教已经输了,张志敬身边的落魄道长,紫府派的一名道士高凌轩,紫府派并未道观根基,传到高凌轩这一代,已经只有他一个传人。紫府派在唐朝之前,一直是清凉上的道教名门,供奉广济龙王为座尊。到了宋初,紫府派渐渐凋零,在清凉山(即五台山)七十二个佛教寺庙中,已经穷途末路,如今紫府派连最后一个小小道观也被佛教占据,高凌轩不服,因此寻到了全真派张志敬处,希望谋求一个公道,把道观争夺回来。
但是天宁寺和白马寺的方丈,引经据典,辩驳广济龙王为殊菩萨收纳,因此清凉山道场,已经与紫府派毫无关系。
第一场辩论只是是一个引子,紫府派式微已久,五台山早已经成为了佛教殊菩萨的道场。高凌轩也是个没本事的人,已经走投无路多年,想讨要在五台山的道观极为渺茫。高凌轩自己也是只想借这个机会,让忽必烈王爷给自己一个去处。道教上下都不明白为什么张志敬为什么要给这个高凌轩出头,出头也就罢了,明知必败无疑,还要纳入到释道辩论的第一场,头一场就是输了,道教的锐气也就没了。
两场之间间歇,张志敬坐在道士身前,毫无表情,上清派的掌教满脸的愁容,倒是紫府派的高凌轩,一脸的轻松。
这些都被八思巴看在眼里,他知道张志敬从辩论启始,就一直看着他的双手合十,没有一刻偏离过。刘子聪身穿僧袍站立在八思巴身后,凑近了八思巴的耳边轻声说:“杨琏真迦已经下去了,以他的手段,能够拖延到辩论结束。”
“只是没有想到鲜于刘光不去钓鱼城,却偏偏去了下面。”八思巴也轻声回答。
“为什么不终止释道辩论,你我下去,就没了这个麻烦。”
八思巴说:“你知道,我将要在释道辩论上说出一个巨大秘密,这个秘密将会让天下所有道教术士绝望,这样你我辅佐王爷的目的,才能完成。”
“看来法王手中的东西,非同小可。”刘子聪哼了一声,接着说,“杨琏真迦拿了郭守敬的哪吒风水布局图谱,绝不会惊动金砖的结印,这个图谱我和郭守敬花费了数年的时间,死了士兵二十余人,才摸索出来。鲜于刘光这个小子,只怕已经死在了地宫内。”
“他有金莲子,能过这一关的。”
“万一他真的将努扎尔复生,又该如何?”
“真的努扎尔重生,”八思巴说,“也逃不过我手心里那物事的厉害。”
刘子聪听了,忍不住看向了八思巴的合十的手掌,“好,法王行事从来没有失手过,我信法王。”说完后,退了一步,站立到天宁寺的僧人之中。
第二场辩论,是关乎于《老子化胡经》的真伪,道教为了证明自己是天下神道论正统,一直推崇老子西出函谷,到了西域度化了天竺佛法,但是这个论点,在唐宋尊崇道教时代,并不能被佛家中人辩驳,现在佛教兴盛,八思巴准备开始那这一点开刀了。
张志敬和八思巴同时站立起来,走到了姚枢等官员的座下。
八思巴双手合十,轻声的问:“老子化胡是从何时兴起?”
张志敬点头说:“从古即有之。”
八思巴问:“既然从古即有,那么请张掌教拿出史籍,我来看看。”
八思巴精通汉,看来已经对中原的历史,了如指掌。
张志敬犹豫片刻,“没有史官记载,此事只存于道藏经典之中。”
此话一说,僧人和姚枢等官员,都面露微笑,八思巴心思缜密,竟然用中原历史献来质问张志敬,是所有人预料之外的事情。
八思巴又问:“我知道老子李耳上尊,他所写了一本真经,叫什么名字?”
张志敬知道八思巴是明知故问,接下来一定有机锋,但是这个问题无法回避,只能回答说:“《道德经》。”
八思巴不紧不慢追问:“李耳上尊,还写了别的经没有?”
张志敬黯淡说:“也没有。”
八思巴笑着问:“既然连道德天尊李老君自己写的里面,也没有提他西域化胡。此事到底从何说起。”
张志敬听了,知道大势已去,但是仍旧说:“天下道家,渊源皆来自于轩辕黄帝自西而来,而轩辕黄帝点化西域,法王也不可辩驳。”
八思巴对张志敬说:“今日辩论,之前的论题,都是虚的,张掌教,我说过,今日就要告诉一个秘密。”
张志敬内心震动,郑重的问:“这个秘密,就是与轩辕黄帝有关?”
“正是,你已经猜到了,”八思巴慢慢张开双手,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张志敬知道八思巴最为厉害的杀招就要公示出来,释道辩论在他心中已经无足轻重,现在就只想看八思巴手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