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李哥的画稿,我又走到谢清辞身旁,看了一眼他的画作。谢清辞画的是油画,与李哥的水墨画不同。李哥更在意意境,而谢清辞的画作更加倾向于写实。俩人的作画场景不径相同,但风格却迥然各异。李哥见我来到他身旁,便伸出手与我比划了几下,可我并不懂手语。于是,他用毛笔在另一张空白纸上写下一句话:“明天,和程颂来我家吧。奶奶想让我给你们画一幅画。”。
随即,我点了点头,问起二人可还有何需要?二人皆摇头,我便又回到那场不大适合我的游戏当中。此时,受罚的人正是曲苍岚。沈希芸大约是经过方才与我之间的摩擦,也变得 不再那么活跃,反倒拘谨起来。
曲苍岚正气凛然地大声说:“我选真心话!”。
丁莎莎欣喜地拍手说道:“好!你先喝!”。说完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方絮,二人眼神交流一番后,偷瞄一眼程颂与我,才又继续说起:“你是不是喜欢唐棣?”。
曲苍岚似乎早就知道丁莎莎会这么问,饮下一口红酒后,毫不掩饰地看着我说:“嗯,我喜欢学姐。从去年新生入学的时候就喜欢她了。”。
从曲苍岚的眼中,我看见了满腹深情的凝视,便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坐在我身旁一言不发的程颂。他双瞳漆黑如夜,似古井那无波小氲的凉薄寒意,叫人脊柱发冷。见众人皆唏嘘不已,刚回到座位的我便又开始如坐针毡,不管离开或是留下都让我烦恼不已。
“我可不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啊?”曲苍岚说完,丁莎莎仍旧不死心举着手继续追问道。
“不可以,不可以。一局只能问一个问题哈!”坐在沈希芸身旁的吉他女生赶紧打断道。
被驳回的丁莎莎无奈只好闭嘴。这时,程颂饮下一口手中的红酒,眼底的冷意越发的深邃。随着游戏开始,毫无疑问,我又是那个倒霉的幸运儿。经过酒精催眠作用下的众人早已忘记方才那不愉快的一幕,丁莎莎作为团队里最活跃的人,总是第一个举手提问。
不过,沉默已久的沈希芸一见受罚之人是我,便突然来了兴趣,她抢在丁莎莎之前,率先说道:“所有人都选真心话,也太无聊了。”。
我听着这话约莫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极为不解地看向沈希芸,心里隐隐怀疑她对我充满了某种敌意。沈希芸却朝我投来一个天真烂漫地笑容,好似这句话只是她临时起意说起罢了。这时,宜尔斯已经在酒精作用下,神志逐渐涣散,她也跟着沈希芸起哄道:“对呀!糖糖,他们好多人都选真心话,好无聊哦!你选大冒险吧!”。
无奈之下,我只好点头同意。沈希芸立即兴致冲冲地看着我问道:“哇哦!还是唐棣上道,你们真怂!只会选简单的做。那该让你冒什么险好呢?”。沈希芸一边说一边思考着。
忽然,她“啊!”地一声,弹起一个响指,指着程颂,饶有趣味地说道:“他!你和你男朋友应该没亲过吧?你亲他一下!“。
这时,在座的除了曲苍岚毫无兴致,就连肃林木和许华也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眼神。肃林木说:“你们?这表情不对,你们该不会?什么时候背着我偷亲来了你们!”。
许华立即伸出手捂住肃林木的嘴,小声跟他说:“你闭嘴!有你什么事儿。”。
“糖糖!不会吧?”宜尔斯立即拉着坐在她身旁的男朋友的手,捂着自己的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问道。
就在我左顾右盼之时,突然有一只手从我眼前划过。顿时,我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禁锢一般,转过头面对着程颂。还未待我反应之时,程颂就将他的唇又附了上来。我瞪大眼睛看着此刻极为享受地闭上眼的程颂,无处安放的手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敢动弹。倏地,我四周掌声四起,众人皆欢呼呐喊起来。好似我们是一对步入新房的新婚夫妻一般,为我们庆祝喝彩!
片刻后,程颂的脑袋与我才分开。我仍旧张大双眼目不斜视地望着他,只见他不顾众人的欢呼声,对着我邪魅一笑,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我只是照做而已。”。
就在这时,姥姥突然从门外走进来。她见到院子里正欢呼雀跃的众人,也忍不住上前问道:“玩儿得这么尽兴呢!老远就听见你们的欢呼声了。”。
见到姥姥回来后,大家也突然正经了起来。宜尔斯立即上前搀扶着姥姥一路走来,姥姥见宜尔斯双颊通红,眼神有些迷离,便一只手抚上她的侧脸,用充满温柔宠溺的语气看着我们说:“还是年轻好。我这院子里也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这时,从客厅出来的李哥与谢清辞俩人相互握手,无言之中似满含深意。李哥拿着自己刚刚完成的画作,与我们道别后,也离开了这场他参与不多的聚会。谢清辞看了一眼我身旁的程颂,便上前抱住连起身都稍显困难的沈希芸,与另外一对情侣一同离开了姥姥的小院儿。
姥姥见众人因自己失了兴趣,稍显可惜的表情在脸上婉转长久未退去。于是,院子里只有我和曲苍岚在收拾,其余人皆醉意朦胧,无法直立行走。程颂与许华一同将肃林木及其余同学一一送回房间。
月色之下,大地都披上了银装。收拾好一切后,曲苍岚拉着我在亭下歇息。我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忍不住先开口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方才聚会上,曲苍岚就一直默默地独自喝着酒。我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可拒绝的话,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不想同他再过多解释。见他仍旧不语,我便先说起:“我和程颂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大家都说程颂是为了林笑笑;也都说是因为我没有本事与他一同出国留学,自卑才与他分手。其实,都不是。我们的分开是注定的,但我们在一起也是注定。不会因为途中突然出现了某个人而改变。”。
“学姐。”曲苍岚终于开口了,可这一句呼唤过后,他也没再说什么。
我疑惑地看着他,才发觉他看我的眼神里不只有爱意,还有心疼。半晌过后,他开口道:“其实,我只是希望你过的好。至于,最后留在你身边的人是不是我,我不在意。这几天,我看见你和程颂学长的相处,我才发现,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他不会对你说喜欢你,你也不会说起他在你心里的位置。可是,作为旁人的我却能清晰地看见你们俩人之间的爱是以什么在维系。”。
听了曲苍岚的话,我竟有一种欣慰感,与他解释道:“爱是什么?说出口的才叫爱吗?那未免也太廉价了。我们都希望对方变好,留在他身边固然会令我感到欣喜,可若我的存在只会成为阻碍他前进的障碍,那倒不如我们就此放开各自的手,去寻找属于各自的未来。”。
“可是,离开他,你难道不会难过吗?”曲苍岚突然问道:“我听过你和程颂学长的事,可那毕竟都是传言。我见到的你和他们口中说的冷漠、不爱与人交流的你并不一样。大家说你是为了自己的学业故意攀附在学校有关系的程家,可他们并不知道你的成绩是你牺牲了所有娱乐的时间换来的。”。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曲苍岚,不知他如何了解到这些关于我的事情,突然笑意生起,对他说:“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呢?人啊,一生能做的事情有限。如果你想要在一个喜欢的事业里出人头地,那就一定要失去某些东西作为交换的代价。成功与失去才是对等的。”。
曲苍岚突然露出那副稚嫩的模样,撅起嘴答道:“我就是知道。我喜欢你,也不代表我会干预你和程颂学长在一起。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喜欢你,不管你将来和谁在一起。”。
我转过头看着曲苍岚,想从他眼神里读出些什么,却只能看到独属于他的天真。“所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吗?”我不解地向他问道。
“我说过,也许你并不记得了,但你的特别却一直留在我心里。既然你想不起来,那就当我是一个特别的追求者好了。”曲苍岚严肃又认真的模样,倒叫我更加分不清自己对眼前这个小男生是怎样的感觉了。
“走吧!睡觉去了!”说完,曲苍岚就径直起身朝楼中走去,完全不顾此刻依旧未将自己心中的谜题解开的我。
曲苍岚离开后,我仍旧坐在亭下。就着清凉的月光与院外的虫鸣声,我将摇椅搬到院落正中心。躺在月光下,看着漫天繁星。突然,我想起年幼时,每逢这样的季节。我都会和同村的小伙伴在月亮的照耀下,跑到长满青草的田地里抓蛐蛐,抓蚱蜢。蚱蜢可以烤着吃,且极香脆,幼时对动物没有恐惧之心,对万物充满好奇。只知道其中一个小朋友的父亲会在凉爽的夜晚升起一束篝火,在篝火旁烤着应季的农作物。大人们欢声笑语地交谈在一块儿,我们则在另一边抓昆虫。
乡下的事物,是自由与快乐同在的。唯独遗憾的是,沉默寡言的母亲和我的身旁,父亲总不在身边。想着想着,突然有一个身影来到身旁。我侧过头望去,程颂也搬来另一张摇椅与我同坐在一块儿。他将穿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搭在我的小腹之上,随即面容平和地抬头望了一眼布满星星的夜空,弯起嘴角说:“你好像很喜欢看星星。果然,是好看的!”。
我看着他,也笑了,用他听不见的语调小声说:“是啊!是好看的!”。心里的声音在说:“是你好看的。没有你的日子,我都是望着满天繁星,想象着你与我同在一片天空下,便也不觉得难过了。”。
“你们说了什么?”程颂闭上了眼,平静地向我问道。我见他两腮略微泛红,大概也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吧!
“没说什么。他说,他不喜欢你,但是喜欢我。”我故意不告诉他我与曲苍岚之间的对话。
程颂突然转过头看我一眼,随后莞尔一笑,好似并不在意我说的这番故意想激发他醋意的话,继续说道:“我知道。但我还挺喜欢他的。”。
程颂拿来一瓶红酒及两个酒杯,院落中,我们俩就着酒相互交流起这些年来各自的生活与奇遇。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我们渐渐地减少了交流的过程,开始不再说话。秋风徐徐吹起,头顶一片树叶掉下来,正好落在我的手背上。感受着这样的夜景,突然,困意来袭,我也渐渐地闭上眼,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次醒过来时,发觉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从窗外透过来的光线有些刺眼,我微微睁开眼,望向身旁,许华已经不在她的榻上,而房门紧闭着。我试着呼唤许华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太阳所在的位置提示着我时辰已不早,翻身起床后,我捂着仍旧不太清醒的脑袋开始梳洗起来。洗完脸出来时,我隐约听见有人轻叩房门的声音。打开房门时,程颂正站在门外,他望着我,充满柔情地问我可还好。我点了点头,没太表现出自己不舒服的状态。
和程颂一起下楼时,大家正在客厅商量着余下两天要怎么度过。丁莎莎有些疲倦地说:“来这儿好几天了,不是在干活儿就是在干活儿的路上。我们是在度假还是在打工啊?”。
“当初第一个举手要来的是你,现在第一个抱怨的还是你。我觉得还好,起码和你们一起拥有了一段以前从未经历过的记忆。”方絮用食指轻轻一戳丁莎莎的太阳穴,看着她那副不争气的模样,嫌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