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睛,已经是深夜,鼻子周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江稚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望了会儿,才想起中午在餐厅遇到了恐怖袭击。
她好像……中了枪。
这么一想,右侧肩胛骨某处便开始隐隐作痛。
她难耐地皱皱眉,唇边溢出低微的呻|吟。
趴在床侧的人一下就醒了,立马探身过来,带着丝血的双眼里惊喜和惊恐交织在一起,慌忙喊她,“小鱼!”
江稚鱼眼珠子转动,慢慢看向眼前的男人。
只见鹿见深头发凌乱,下巴上一层明显的青色胡茬,右侧脸颊上有两道被压出来的红印,看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狼狈。
从江稚鱼从手术室出来,他就守在这里没挪动过,这会儿见她醒来,提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下去。
“小鱼,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一边问一边伸手摸她的额头,又想起什么,转身按床头的护士铃。
值班护士很快过来,问了几句,给江稚鱼量了下|体温,有点发烧,她往输液袋里加了一支抗生素和镇痛,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端着托盘走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两个人,彼此对望着,一时竟都无话可说。
静了半天,还是鹿见深先开口,低哑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歉疚,“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眉头微微蹙着,像是不满。
江稚鱼沉默几秒,忽地轻轻笑了一下,淡淡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挟恩图报的。”
鹿见深闻言,眉宇瞬间拧的更紧,“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稚鱼没再说话,疲倦的闭了闭眼睛。
鹿见深攥了攥拳头,欲言又止,最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没有那个意思。”
看着她,他很郑重很认真,几乎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又道:“江小鱼,你这样护着我,我很高兴,可是我也很害怕。”
“江小鱼,在手术室外面等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还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稚鱼睁开眼睛,有些诧异的望向他。
这应该是第一次,他向她敞开心扉,虽然说得含糊,不过她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但是这并没有让江稚鱼感到多少欣喜。
从始至终,她想要的都是他的爱,而不是她以命救他之后,他的感动。
他的敞开心扉,大概率只是为她舍身相护的一时震撼,或许他会一时迷失在其中,但感动和真心的爱始终是两码事。
感动生出的情分解决不了他们之间的根本矛盾。
“我渴……”江稚鱼没搭茬,转开了话题。
鹿见深对她平静的态度有些失望,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
但这会儿,他能多说什么?
他沉默地起身,倒了杯温水过来,先拿棉签帮她润了润干裂发白的嘴唇,然后把细管插|进杯子里,一手轻轻托起她的脑袋。
江稚鱼一气喝了半杯。
大概是身体太虚弱,她躺床上又很快睡了过去。
她一路风尘仆仆从瑞士飞过来,马不停蹄赶到餐厅,又吵架又负伤,流了不知道多少血,身体实在疲惫。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昏昏沉沉间听见有人说话。
“南小姐现在情绪很激动,情况有些不好……”
“有事去找医生,我走不开。”
是鹿见深的声音,嗓音听起来相当冷硬。
江稚鱼迷糊地想,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这个男人真是没有心的,虽然自己不会挟恩图报,但好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他不是没有心,是所有的心都放在了别人身上。
鹿见深一夜没睡,挂断电话,只觉得头昏脑涨。
他抬手去摁压太阳穴,却忽然看见江稚鱼眼角的泪痕。
他以为是自己花了眼,探身过去仔细看才发现她在哭。
心脏突然抽痛,痛的好厉害。
他探身过去,握住她的手轻轻喊她,“小鱼……小鱼……”
江稚鱼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鹿见深眉眼一片忧色,拇指揩去她眼角的泪,“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稚鱼神色恍惚望了他一会儿,摇摇头:“我没事……”
顿了顿,又问:“南桑呢?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