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灏才见到心爱的人,便要与她分离。
萧懋也是促狭,前脚刚下了赐婚的圣旨,后脚便派宫人“护送”朱玉笙去京郊的园子待嫁,话还说得十分漂亮。
传旨的吴立也颇感无奈,对皇帝的行为不敢置评,只能一脸同情的安慰他:“卫大人,民间有风俗,成婚之前,新娘子跟新郎不能见面,不然不吉利!陛下特派遣了宫里的人去侍候新娘子,顺便教导她宫廷礼仪,总不能等新娘子成婚之后进宫谢恩出丑吧?”
卫灏磨着后槽牙谢恩:“多谢陛下思虑周全,替微臣都想到了!”
什么为了他着想,分明是想继续压榨他,朱玉笙就好比皇帝手里的人质,为了早日成婚,他也得老实干活。
吴立肚里差点笑岔了气,暗中腹诽这对表兄弟,一个比一个幼稚。
特别是皇帝陛下,儿女都好几个了,欺负起表弟卫灏还是毫不手软,政务再繁忙也忘不了给卫灏挖坑。
卫灏眼睁睁看着宫人带走了朱玉笙,两两相望,相思无限。
两人分别多时,刚刚重聚就被皇帝陛下活生生拆开,卫灏心中对皇帝陛下的评价只有四个字:丧尽天良!
他气哼哼进宫,见到萧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满全都写在脸上。
萧懋还装得没事人一样,一脸疑惑的问:“我不是已经给你放假筹备婚礼了嘛,你进宫来做什么?”
“……”卫大人十分无语,忍了又忍才道:“陛下难道不知道我进宫做什么?”
萧懋也不想从卫灏嘴里听到别的话,自动给出了答案:“你定然是因为政事太过繁忙,不放心我一个忙碌,故而进宫为君分忧,真是朕的好臣子,我的好表弟啊!”
卫灏好像被人强制喂了一大口厌恶的食物还不能吐出来,表情极度扭曲。
有了皇帝陛下的旨意,卫灏只能辛苦回宫处理公务,而朱玉笙被送去京郊皇后娘娘的园子里进行婚前紧急培训。
卫山川刚回京,而端慧公主如今跟儿子关系早就破裂,不仅出征之时不曾前去辞行,连得胜归朝之后也不曾前去问安,关系淡漠的如同素不相识之人。
桑珍收拾行李便花了两日,大抵她不死心,还想着万一公子要是记挂母亲,前来公主府请安,而公主却已经离开家,两厢错过也太令人婉惜。
可拖过两日,端慧公主再催起来,她派去卫府那边暗中打探消息的人来禀报,说是朱玉笙已经去了皇后娘娘的园子里待嫁,而卫灏每日进宫忙完,便早早回府陪伴父亲,顺便筹备婚礼。
皇帝大约真疼这位表弟,一应婚礼之事都派内务府协同准备,卫府每日都很热闹,唯独没瞧见卫灏要往公主府去的消息。
从卫灏入京开始算,一直拖了七日,桑珍借口都用遍了,这日她进公主寝殿,端慧黯然道:“明日我们便出发吧,你也不必作戏拖延。”
“殿下,当真是奴婢东西没准备齐全。”桑珍还待再解释,已被端慧公主打断:“东西不齐全,路上再置办就好了,再拖十日他也不会上门,又何必空等。”
以前她还有可能上卫府去大闹,只是如今卫山川已经回来,而她亦心灰意冷,故人相见仿如一面镜子,更照出了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不堪。
何必呢。
桑珍见实在等不到卫灏主动上门,当天傍晚她在宫门口堵住了正要回家的卫灏:“公子回京多日,怎不去探望公主?”
她向来委婉劝说母子俩,这还是头一次上门质问。
卫灏这次倒不曾以公务繁忙为由来敷衍她,而是说实话:“桑姑姑觉得,我跟母亲之间还有话说?”
桑珍早已想过母子情淡,再加之卫山川归京,但心中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尽力一劝:“公主总归是你的母亲,公子去蜀中讨逆,公主也很是担心你的安危……”
“母亲担心我的安危,便要置我心爱的人于死地?”卫灏冷漠控诉:“那母亲担心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呢。”
桑珍语塞。
卫灏在蜀中平乱之时,卢登怕乱了他心神故而只字不提,等回来之后朱玉竽也不曾提过,若非卫山川归京及,说不准她便要被端慧公主打杀。
等朱玉笙去了皇后娘娘在京郊的园子之后,卢登才找机会将家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拍着胸脯庆幸:“多亏老爷回来的及时,否则少夫人危矣。”
赐婚圣旨已下,府中众人尽皆改口,卢登也不例外。
卫灏不知当时朱玉笙心中所想,事后听闻却后心冷汗直冒,暗自庆幸朱玉笙运气好。
但此时那些说不出口的怨气都暴发了,他烦躁质问桑珍:“难道就因为母亲出身高贵,便一辈子要高高在上,无论是父亲还是我,都必须要匍匐在她脚下,一切都要以她的意志为先,但有违逆都要我们百倍千倍的痛苦下次?”
桑珍欲反驳:“公主不是这个意思?”
“那她是什么意思?父亲不顺从母亲,母亲便设计他被流放;我有了心爱的女子,不合母亲的心意,她便对我心爱之人两次痛下杀手,不死不休,若非笙儿运气好,只怕这次便要当场被打杀在我府中,请问桑姑姑,这样的母亲,你让我如何面对?”
桑珍还想努力为自己的主子争取一番:“可是公主都是为了公子好……”
“母亲为了我好的方式便是打杀我心爱的人,让我痛苦的生活下去?”
桑珍虽然觉得端慧公主行事过于偏激极端,但她还是站在自家主子身边,此时仍免不了为要端慧公主说好话:“你是公主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真要为了外面认识的女人而寒了公主做母亲的心?”
卫灏冷笑:“以前我真没发现,桑姑姑竟还有做说客的潜质。既然我的存在成为母亲身上的污点,她不能接受我心爱的人,而我也成为母亲生活之中的痛苦来源之一,那不如往后大家都尽量不要再见,以免让母亲心气儿不顺,动不动便想来我府中打打杀杀。我认定的人不会更改,将来她会与我生儿育女,与我白头偕老。母亲要是觉得我这个做儿子的过份,就去御前告状吧!”
说罢,他翻身上马,率众离开。
桑珍注视着青年在马上的矫健英姿,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他们母子俩,到底还是形同陌路了。
漫说如今端慧公主已经放弃了,就算她去今上面前告御状,萧懋也只会包庇卫灏。
这哥俩从小好的只差穿同一条裤子,怎会为了端慧公主而责罚自己的肱骨之臣?
她灰头土脸回公主府,见到端慧公主眼神里最后一丝期盼黯淡下去,便明白公主其实知道她的去向,也知道了结果。
“明天便出发吧。”端慧公主说。
这次,桑珍再没理由拖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