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通宾馆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进来。
走在院子里,只见亭台楼阁,层鳞次比,假山水道,通远幽长。叶丛还好,多少也算见多识广,他在前世经常出没的会所,档次要比这里高出百倍。但猴三儿没见过啊,走在路上,这眼睛可就有些不够用了。
叶丛任由他眼神乱飞,也不去管他,这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又蹲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说白了就是一个土包子,能到这里开开眼界,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顺着门卫手指的方位,叶丛顺利地找到了那个南方人所住的地方。
这是一户独幢的平顶砖房,门外有一个短短的过道,两边种了一些迎春和蔓生月季,这个季节早已经过了花期,连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一堆的灌木裸着枝条,七扭八歪地纠缠在一起,看不出丝毫的美感。
到了门口,猴三儿直接就要推门进去,叶丛连忙把他拉到身后,自己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乜人啊?”里面传出一声询问,随后脚声响起,门打开了,一个大包头探了出来,疑惑地看着他。
“你揾边个?”大包头问道。
“什么鸟语啊?”猴三儿在叶丛后边小声嘀咕道。
叶丛笑了笑,道:“麻烦你说普通话好不?”
大包头皱了皱眉,捋着舌头问道:“我系说,里找谁?”
“你认识他吧?”叶丛闪到一边,把猴三儿让出来,问道:“我们约好的。”
大包头这才看到猴三儿,因为有求于他们家,脸上马上挤出笑容,点头打着招呼:“原来是这位小细佬啊,嗯,那你们进来吧。”
进了门,叶丛环视着室内,宾馆陈设的明显要比现在的普通人家有档次的多。
正对着门是一个不小的客厅,厅里摆着木沙发,沙发上还包着白色的布套,沙发的对面,是一个二十九寸的大彩电,日立的标志在电视的下面闪闪发光。墙角摆了几个花架,上面的盆景依然保持着鲜绿,看来平时打点的很好。客厅一边墙上有一扇门紧闭着,那应该是卧室了。
只有两个孩子,后面没跟着大人,这明显不是来送瓷器的,大包头有些失望。看到两人四下打量的样子,他露出一丝不屑,半谦让半显摆地道:“两位求其坐啦,条件有点差,请你哋咪制见怪啊。”
琢磨了半天,猴三儿才弄懂他的意思,咂舌道:“这还差啊,比我们家可强多了。”
叶丛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他转过头问大包头:“先生怎么称呼?”
“鄙姓陈,陈家豪即系鄙人。”
“哦,原来是陈先生啊,鄙人叶丛,幸会幸会。”叶丛冲他伸出右手。
从进门开始,叶丛始终保持着一幅不卑不亢的样子,陈家豪有些惊疑不定,他伸出手和叶丛握了握,疑惑地道:“叶兄弟旧时到过南边咩?”
也不怪他这样问,因为当时的内地,除了上海这样有洋务传统的城市以外,国内其它地方,即使是成年人都不太注意正规的社交礼仪,更别说像叶丛这样的少年了。
叶丛摇头道:“还在读,不曾远游。”
陈家豪明显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原来那种居傲的神态,用下巴挑了挑沙发道:“坐。”然后也不让两人,自己先一屁股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盒万宝路,弹出一只来叼到嘴上,又拿出一只黄澄澄的打火机,叮地一声打开盖把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又把烟盒和打火机叠在一起,放到茶几上,还特意重重地顿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他才斜着眼睛看着叶丛道:“揾我吔事啊?”
陈家豪的普通话说的极差,刚才惊疑不定的时候,还能扳着点舌头,这会儿放下心的他拿出一幅懒得应付的样子,干脆开始直接讲起白话来。
叶丛皱了皱眉道:“陈先生不会讲普通话吗?”
陈家豪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平时乜人会讲普通话啊,都系讲白话嘅。”
叶丛有些生气,站起身来道:“本来我还有个东西要卖给陈先生呢,现在连沟通都有困难,那就算了吧。
“等等,你系说有东西要卖给我?”陈家豪一愣,忙问道。
“是啊,但好像陈先生没有什么兴趣啊。我还是走吧。”
陈家豪一下子来了精神头,拉着叶丛道:“有兴趣,哪能没兴趣呢,小兄弟快坐,讲讲是什么样的东西。”
叶丛假装不情愿的样子答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破铜管子。”
火器在明朝才出现,存世量并不多。在这个年代,一般人可能连古董的概念都不清楚,即使是行内人也只会注意到瓷器、画什么的,金属类古玩除非是显眼的青铜礼器,一般根本不会注意到。即使看见了,也会被送到废品回收站,就像叶丛手里这个一样。
陈家豪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老货是铜质的管子。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叶兄弟可不可以拿过来给我看看啊?”
叶丛摇了摇头,回答道:“挺重的,如果你看不上,我拿来也是白费力气,不如我先画个样子给你看一下吧。”
“嗯。这样也可以。”陈家豪道,宾馆桌子上备有信纸,可这小子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巴巴地进里屋拿出一个公包,抽出一张雪白地纸递给叶丛。
纸张的质量极好,略一抖动就发出卡卡的响声,基本上类似于后世的高端打印纸。叶丛一下子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故意臭显摆。
正好,趁他拿信纸的时候,叶丛顺势往他包里扫了一眼,除了一小沓同样的白纸以外,还依稀看到有几张有着独特反光的,页眉留着电话号码的热敏纸,这种纸在当时非常少见,其表面有一层特殊的涂层,遇热就会发黑,是当时主流的热敏传真机的专用纸。这种纸还有一个特性,就是无法长期保存,时间一长,上面热压出来的字迹就会模糊,最后完全消失,所以这东西绝不会是他从南方带过来的件,只可能是他最近才接收到的传真。
想到这里,叶丛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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