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玉佩轻轻搁在铺面上,那头小贩早就在余光中瞅见这玉佩,虽心中暗自窃喜,面上却装的毫不在意,翘着个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
“这……这东西看起来也不大稀罕,换那珠钗是万万不能的。”
说完他在自己那堆首饰里扫了扫,挑了只木雕的簪子,只尾端镶了颗碎珠,轻轻一抛丢到章渔面前,还故作大方的摆摆手
“拿去。”
十七顿时暴跳如雷,被顾榭一把摁下。
章渔挑起那木簪仔细看看,虽做工简陋却也完好无损,轻轻将那木簪收进袖子里,还不忘和小贩到了个谢,扭头吩咐十七推他回去。
小贩见他收下木簪,心里唾弃的骂了句软柿子,手立刻抓起那枚玉佩塞进怀里。
十七显然被气的不轻,碍于自己主子的面前不便发作,只一路上嘀嘀咕咕的。等两人回到院子,宋清河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见二人毫发无损的回来,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下。
顾榭吩咐十七不可再提刚刚的事情,然后一个人推着轮子走进后院。
他看着坐在树上的少女,阳光划过她细长的睫毛滴落在草地上,瀑布般的长发从树上垂落,散落在各个枝杈上。
他只好伸手轻轻敲了敲树干。那正偏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少女扭头,睁着双朦胧的眼睛向下看他,显然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倒是不怕在那细杈上一个不慎摔下来。
看着少女像刚出生的小猫懵懂着看着自己,顾榭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他难得温和的朝少女招招手,示意她下来。
少女睁着水亮的眼睛歪着脑袋看他,显然还没缓过神来,他有些好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轻松,又一次耐心地朝她招招手。
少女迷茫的点点头好像终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然后直接向前一栽从树上跌下去,这一下着实把章渔吓了一跳,刚想推着轮椅向后躲,又想了想少女之前那显然没清醒的模样,还是决定待在原地,认命的张开手,想着自家已经没有知觉的腿会不会直接断掉。
秣枝迷迷糊糊地从树上落下,啥也没想,一低头看着草地上坐在轮椅里的少年正抬头温和而无奈地看着他,心里咯噔才清醒,连忙伸脚踩住附近的树杈,手向上一钩又**回去,一层一层的**下来,稳稳落在地上,然后向后一歪,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顾榭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离他不远垂着头仿佛再次进入梦乡的少女,眼底的寒气与阴狠收敛几分。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好像毫无防备的少女,轻手转动轮椅,走到少女身侧,将披在肩后乱作一团的秀发一点点捋顺,拢在一侧。
看着铺了满手的青丝,顾榭第一次有些为难,难得懊恼自己刚刚为何不选个样式朴素的发带,反而挑了个簪子,只好苦苦回忆发饰梳法,试探性地挑起两缕头发用手比了比,手指勾着发梢扭了几个圈,又觉得不对,换个方向绕了两个环,仔细瞧瞧还是觉得不像,一来二去,倒是扯掉了秣枝不少头发,惹得顾榭也不敢轻举妄动。
身前再一次坠入梦乡的少女倒没觉得多可惜,任由章渔捣鼓了好半天,终是用木簪子别上了。
顾榭右手托着秣枝的后脑将她缓缓靠在树上,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如何,逃跑似的离开了。
他转动着轮椅,并没有着急去找十七,而进了另一侧那个老者挑选的厢房,刚推门进去往里走了两步,就看见那老人光着脚蹲坐在**,沾满泥垢的手指正抠着脚底板,看清来人也不搭理。
顾榭在床前停下,温和开口
“在下便不和前辈行礼了。”
那老人闻言回头看他,嘿嘿一笑
“老朽不过是讨个饭吃,算不得什么前辈。”
顾榭摇摇头,摸了摸受伤的手露在外面的骨节,幽幽开口
“这手可不是讨饭人的手。”
老人闻言一顿,脸上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却莫名生出一股压迫感,他用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榭,不知道想看出点什么来。
顾榭也并不回避,任由他盯着 ,就这样互相看了半响,老人咧了咧嘴无声笑了笑,然后偏过头没有再理会他。
看见老人这般反应,顾榭心知自己此行目的已达成,也不想过多停留,操纵着轮椅转身离开。听到外面的房门再一次合拢,老人将嘴里的签子吐出来捏在手里,回头看了看顾榭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嘿嘿笑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
“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犯不着和你们这帮毛孩子找过节,不过闭眼之前也能看见同门的人,也是圆了一份心愿。唉托了我这双糟烂招子的福,这最后一程怕是也不能安安稳稳的过咯。”说完就重新把签子叼回嘴里,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神色。
等秣枝在树荫里幽幽转醒已经夕阳落山,大片云彩挂在天幕,被橙红的日光灼烧成绚烂的色彩,一卷一卷铺开在天上,她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背后粘着的杂草碎末,摸了摸挽起来的头发,晃着脑袋走进内院。
内院里十七和宋清河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那边宋清流也将不多的衣物一件件整理好,天色已经暗沉,大家各自胡乱吃了点带进来的糕饼,就又开始打扫院子。
就这样忙了两三日,偌大的院子终于按照十七的喜好安置的井井有条,只差些需要的物件。
这日顾榭从怀里将之前没用的银票塞进宋清河手里,让她上街去买些需要的东西,宋清河扭头打算叫上秣枝一道儿,还没开口秣枝就冲她点点头,那边十七连忙把剑递过去,秣枝摇头轻声说了句“不用”,然后和宋清河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见两人眼见着要走出院门,近日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的宋清流一路小跑到宋清河身边,扯了扯她对袖子,几近哀求的说
“带上我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