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少年此刻面如寒霜,两人对视,目光中不乏防备和试探。
董娇没想到秦良彦这人外粗里细,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对其在意之事格外谨慎。
终究是同一战线的友军,董娇不想让他疏远自己,可又不能坦白,思来想去,她只能撒谎。
“秦兄,实不相瞒此事说来话长,早年护国公还在世时南下平蛮路过湘南曾救家父一命,而家父去世前也一直念叨想还董家的恩情,可惜没有机会。乔本就在家族中不受重视,上月听闻董家落难,便想着替父报恩,也正好能摆脱童家,这才孤身进京。”
“虽说这事儿里有些私心,但想着若能尽点绵薄之力也算报答忠烈,替家父了一桩心愿,因此才对董家之事有些好奇……秦兄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查最近桑园是不是有一个自称董家嫡支的下人常常往里头送吃食和御寒之物。”
桑园的动静秦良彦自然是派人照顾着的,卫府负责给董家派粮的士兵可收了他不少银子,前两天那人还来同他说董家嫡支送了不少东西进桑园,叫他别太担心,没想到原来是童乔。
“送东西就送东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借董家嫡支的名义?”
董娇又好笑又无奈,这傻子,聪明不了三分钟:“童家与董家素来私交甚少,若无故示好,董老太君能接受吗,在下虽年少,但也是少年,董府只余女眷,不合礼数。况且童家并不想蹚这浑水,这是乔的个人私事,也不愿与童家扯上瓜葛。”
秦良彦打量眼前人,柔弱又瘦小,纤薄得跟个娘们似的,就他这身板,恐怕想对董家做什么坏事也做不成吧……
“行吧,姑且先信你一回,不过日后若是叫我发现你对董家图谋不轨,小心我收拾你。”秦良彦恶狠狠地道。
董娇笑答:“是,若童某对董家有半分非分之想,任凭秦公子处置。”
……
与此同时。
千金楼最奢靡的天字号包间中,几位身形富态穿金戴银的中年男女齐坐一堂,宽大的八仙桌上摆着叫人垂涎欲滴的珍馐美馔。
坐在左侧的胖男人咬了口鸡腿,含糊不清说:“三爷,近来京都有个铺子张扬得很呀,乱七八糟什么都卖,还拉了几个小商铺入伙,势头挺猛。”
被称作三爷的男子身旁,年近五十依旧风韵犹存的妇人嫌恶地瞪他一眼:“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恶不恶心。不过三爷,这家铺子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叫什么童记百货,它里头卖的糕点我叫下人买来尝过,味道确实不错。”
“何止是不错,我看比你百味斋的糕点有过之而无不及。”胖男人揶揄。
妇人拍桌站起,面有愠色:“姜老八,你有种再说一遍!”
“好了好了。”三爷安抚女人,“九娘,别往心里去,老八这人你还不了解,就那张嘴欠。”
杜九娘坐下剜他一眼缓了脸色:“我给三爷面子,不与你计较。”
姜老八识趣不再惹她,拿帕子擦过嘴后问:“三爷,可要敲打敲打这童记?我倒是探听过了,这家铺子的掌柜是个小毛孩,才十六,随随便便就能收拾。”
三爷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指:“不必,京中商号众多,若随便起一家新铺就动手段,诸位纵横商海这么多年,心胸也未免太小了些。况且不过独门一户,能掀起什么风浪,我龙三还没那么闲,去关照这些无名小卒。”
杜九娘和姜老八听完都选择闭嘴,龙氏三兄弟的生意遍布大梁各处,童记百货的确入不了他的眼。
“既然三爷发话了,那就听三爷的,前些日子也不晓得是哪家铺子朝那童记使坏,坊间八卦越传越离谱,最后居然指名道姓说是我姜氏布行雇的流氓,真是头顶悬了个屎盆子,叫人膈应。”
“是真有此事还是空穴来风?”
“确实是有,童记开业那天闹得挺大,魏府尹都亲自出面了,不过不是我动的手,那会儿谁知道这家铺子是干什么的,根本就没听说过,我犯不着啊。”
“那应该是童记的仇人故意使坏,但被那小子顺水推舟反将一军,还挺聪明。”龙三微微点头。
姜老八不露痕迹地撇了撇嘴,不是悬在你头上,你当然说得轻松。